田庄的管事是虞思冬给她的人,当时在军中便管着账本,只是行军途中受了伤,不得不回到京城。
管事做出的账目规整,没有什么差错,沈之虞也只是借账本了解下田庄的情况。
纳凉亭里面挡住了直直射下来的阳光,余旁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舒适安然。
沈之虞的账本翻过十四五页后,时间也过了好一会儿。
她抬眼看向房门的位置,问道:“她没出来过?”
身旁的云琴回道:“驸马还在房间里。”沈之虞那一瞬思绪如热油炸起,纷纷扬扬闪过许多慌乱的念头,但片刻后又像被一盆凉水当头倒下,扑灭了她所有的恍惚和熟悉,激得她浑身发凉。
彻底清醒。
她猛然偏头,想把这孩子推开。
还没动手,温软偏离,哒……银发姑娘已经两眼一闭,滑落下来靠在她肩上,嘴里还不知道在呢喃什么。
沈之虞眼底还有惊色,低头去看。
这人儿眉头略蹙,呼吸也长。
原来是醉过去了。
沈之虞泄了气力,将人半抱在怀里,心情大起大落,后知后觉疲惫。
原来只是醉了。
就这点儿量也能醉,沈之虞长叹口气,这孩子真是,把她吓得不轻。
她道也是,估计是醉晕了没能撑稳,不然徒儿怎的会毫无预兆亲过来,虽说只亲的脸算不上什么要紧的。
但沈之虞闭了闭眼,艰难却不得不承认。
是她心里有鬼。
是她有时忍不住将这孩子当作那人,才会对季平安这些偶然的亲密行径如此慌乱。
“沈之虞?阵法我已经摆好了,只待明日便能启动,你何时过来,我好有个准备。”耳畔忽有一道传音,是水倦云带的话。
沈之虞惊顿,从方才那奇异的思绪中拔出,终于回想起正事。
是了,所谓生辰不过是她将季平安拖住,留在蓬莱的借口,明日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沈之虞低头端详怀里姑娘朦胧的眉眼,忽就生出点后悔来,她回想今日这孩子的雀跃。
真的要如此吗?
沈之虞心口发闷,不可抑制地动摇了一瞬。
但也只这一瞬。
她便敛去了眸中怜惜,冷声回道,“明日午时左右,我会带她去你府上。”
既已开始,这事就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沈之虞想是如此想,但她还是轻柔将季平安额上面具取下,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好让这姑娘睡得舒服些,随手提起剩下没能喝完的酒,慢慢在这晚风里一口口抿干净了。
没想到最后依旧只有她在月下独饮,墨发女人眸光微沉,沉默望向天上那弧残月,口中的甜酒愈发苦涩。
那日也是这样一弯惨淡的月色。
她亲手送走了她的意中人。
沈之虞的指尖抵在书页上,道:“你去房里……”看看。
官服和常服确实有些不一样,若是之前没有穿过,不会穿也是正常的。
只是她的话说到一半,房门便被打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季平安的长发用简洁的发冠束了起来,齐整又利落,露出饱满的额头,眼眸清亮,面容如玉。
浅青色的官服更衬得她身姿挺拔,一阵微风吹过,衣袂轻扬,气质卓然。
哪怕说她是今年走马游街、意气风发的新科状元,估计都不会有人怀疑。
当然,如果她脸上的怀疑和不确定的神情再少些会更好。
“殿下”,季平安走到纳凉亭,伸开手臂让人能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