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妃不要命奔下去,她是被逼到绝境,孤注一掷了。
石阶坚硬,说不定摔得脑浆迸裂。无论元明帝是生是死,最大得利者,乃是林贵妃与萧允瑞。
只是,萧允瑞与林贵妃也摔了下去,他们互相厮杀,渔翁得利
“渔翁得利……”江舲总觉着不对劲。
可惜的是,她脑子太晕,实在无法集中精神,怎地都想明白。
最终,江舲终是抵挡不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睡得极浅,听到窸窸窣窣的动静,倏地睁开了眼。
屋内昏暗,青檀丹桂蜷缩在榻后面打瞌睡,文涓一身寒意进了屋,道:“娘娘,黄大伴让御前跑腿的钱宝来了,说是皇上宣娘娘去琼华阁。”
江舲茫然了下,哑着嗓子问道:“几更了?”
文涓答道:“方才三更天。”
江舲缓缓撑着坐起身,眼前一阵晕眩,忙极力稳住。
三更天乃是子时夜半时分,深更半夜,元明帝却宣她前去。
莫非,元明帝伤重不治,快要驾崩了?
“娘娘小心。”文涓见江舲摇摇晃晃,赶紧上前搀扶着她:“娘娘伤着,不宜走动,奴婢去回了钱宝,娘娘还是歇着吧。”
江舲哪歇得安稳,下榻趿拉上鞋子,急着道:“拿风帽来,我必须去一趟!”
元明帝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第88章
深夜的皇宫,依然灯火通明。宫女内侍行色匆匆来回,脚步极轻,几乎听不到动静。仿佛在上演一场傀儡戏,安宁到诡异。
“娘娘。”谢嬷嬷声音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哽咽着劝道:“娘娘伤得不轻,待太医来诊治过后再去吧。”
夜里有太医轮值,只全去了垂拱殿。其余太医进宫还需要时辰,如今萧允珏浑身是伤躺在床上呻。吟,尚且未得医治。
“我歇不了。”
赵德妃头脸肿胀,左手几乎抬不起来,身上更是连吸气都疼。她每说一个字,都要停一停。短短几个字说下来,已冷汗津津。
谢嬷嬷不敢再劝,抹了眼泪,叫了宫女进屋,紧张地护在一旁,“千万要小心,莫要伤了娘娘”
“且等一等,奴婢伺候娘娘更衣。”谢嬷嬷这才发现赵德妃尚未更衣,身上深青色的风帽被刮破,混着泥灰与血迹,脏污褴褛。
赵德妃无力多言,看着床上的萧允珏,目露哀伤。不过,她很快就硬起心肠,借着宫女的手,一咬牙站了起身,“走!”
谢嬷嬷看到赵德妃僵直颤巍巍的背影,眼泪夺眶而出。她追了两步,慢慢地停了下来。
萧允珏是赵德妃的命根子,富贵前程身价性命全部系在他身上。若他有个三长两短,赵德妃便再没了盼头。
如今萧允珏连累元明帝受伤,天家无情,赵德妃要替萧允珏去赔罪。
谢嬷嬷抹了眼泪,坐在萧允珏的床头,寸步不离守着他。
皇子的寝宫,与垂拱殿仅隔着一条夹道。萧允瑞与萧允珏的寝宫相邻,赵德妃目不斜视经过,她抿着毫无血色的唇,望着前面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夹道。
月色透过树枝,细碎地洒在青石地上,一地清冷的霜白。
赵德妃眼眸逐渐变得朦胧起来,她恍惚记得,在尚未进宫的时,她最喜的节庆便是元宵。
京城的元宵真是热闹啊,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人。年轻的郎君与小娘子们,在元宵节可正大光明结伴出行,去偷青葱,踩懵懂。大家都穿着月白色的衣衫,伴着月色与焰火,美好得不似凡间。
进宫之后,赵德妃再未见过京城的元宵。
登上城墙赏鳌山灯会,与月亮触手可及,与城下的热闹亦触手可及。
彼此真正的距离,实则一样,遥不可及。
赵德妃茫然地回想,她可曾后悔过?
落子无悔。
她与萧允珏下棋时,常同他说这句话。
若是走了另一条路,不一定比如今更好。不曾发生之事,赵德妃从不会去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