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阙若有所思,道:“她家世如何?或许是有冤屈,不惜以命相搏。”
元行微摇了摇头:“能得陛下青眼相待,底细自然干净。即便再有冤屈,不如得了功名再闹大,如今这等局面写在卷宗上,也不过‘投缳自尽’四个字。”
“大人,江仵作查着线索了。”照衣附耳过来,轻声道。
元行微闻言,面不改色道:“失陪。”
她走到尸身旁,只见仵作的手正搭在女尸颈侧,指尖微微一错,麻绳勒痕之下赫然有一条更细的血痕!
“先勒岔了气,再吊上去的,”仵作言简意赅道,“至多两个时辰。”
元行微并不诧异,一心赴死之人,必不会将脖颈抓成那样。她浑不在意地俯身,再仔细看了看伤口,那道最先勒上去的痕迹,像是搓细了的麻绳所致。
凶手自知行凶,这才畏罪般将她悬尸堂中,奈何展画屏还有一口气,被活生生吊死了。
元行微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问:“谁报的官?”
“这个,这个……”
原本还在暗窥元行微的司业更是瑟缩了起来,引得正在同下属交谈岑阙也略有侧目。
“是是是,是元侍郎府上二郎,半个时辰前报的官……”司业哭丧着脸,一时间觉得自己这官做到了头。
元行微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司业口中的元侍郎,不出意外应该是她身为户部侍郎的亲爹,至于这位二郎,更是熟悉异常。
“阿姐阿姐,是我报的官!”少年穿着浆洗干净的学子服,一脸阳光明媚。
元行微站在原地,头疼欲裂。
今日无论是亲审贪官,还是对峙都察院,她也绝没有现在这样词穷的时刻。
“怎么还有你的事?”
元行煦被问得一懵,还是老老实实交代道:“今日阿姐没回家,我在家里也待不住,不如早早来温书呢……哪知竟能遇上这等事,我还当同侪们闹着玩呢!”
他语气中颇有几分义愤,又似乎是终于见到熟悉的人,这才放松了几分,嗫嚅道:“阿姐,我是不是裹乱了?”
元行微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一阵,见真没吓出个什么好歹,叹了口气:“算不上裹乱。可你平日里都在国子学受教,怎么今日出现在这里?”
“这条路近啊,”元行煦道,“穿过书学到国子学学堂,能省好一段路呢。大家平日里都这么走习惯了,哪知偏我今日点背……”
岑阙的视线比着墙上的字迹,又看了看手中的下属报来的展画屏的课业,随口问道:“怎么,国子学与书学有何不同?”
“国子学中大多是朝中大员家中子弟,书学监生……”元行微想了想,委婉地说,“家中不一定显赫,多是在书道上有过人之处。陛下仁德,此举也算是给寒门学子一条出路。”
岑阙道:“原来如此。”
他的目光钉在墙上那八个字上,略有几分惋惜地摇了摇头。
元行微回身,语气公事公办:“按规矩,今日要带你回大理寺讯问。我让人送你去,问完了话径直回府,这几日便不要出门了。”
元行煦脸上看不出紧张,平白多了几日假,他高兴还来不及。
岑阙看着元行煦的身影消失在学堂外,意味深长地说:“怪不得陛下要都察院也来人,元少卿,看来陛下是不大信任你啊。”
“岑大人,这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岑阙身上,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这是怕都察院日后参我不因私回避,这才命岑大人一同查案,否则此案直接交由岑大人主管,岂非更全君臣情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