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到官府之中,可是整个士林蒙羞。
“教训一顿,让他们当众做个检讨,便放归吧。”赵嘉陵沉吟片刻后,回复道。
关又关不了,打又打不得。
不过赵嘉陵也有自己的办法,“首恶”的名字她要牢牢记下的。省试结束后,她亲自殿试问策,到时候如果有人赫然在列,那就“浮华躁竞”为名黜落。
动静不小,谢兰藻在休沐中,也不可能不知道。
但此刻让她心绪不能平静的还有另外一件事——她师姐陈希元竟然为了诣阙上书,挂冠了!现在还没到吏部冬集的时候,她根本就不该出现在长安!出现在自己府邸中!
“陛下胡闹,你身为宰辅,难道不知道劝谏吗?文武百官也跟着胡闹?!”陈希元年长谢兰藻近十岁,是气质上最像谢兰藻的母亲的人。她面上满是怒容,瞪着谢兰藻疾声厉色道,“先不提贡举糊名之事,武庙、武监,又是何其荒唐?”
“圣人者当才兼文武,又何必分文圣、武圣?文武之道非二生,本一体而成!如何立武庙为文庙之偶?!若武庙有真灵,应自愧于与文圣同食!”她继续讥讽道,“以勇力相胜,以狡诈相高,权数非我辈所为,应该设法消减才是,哪能兴武监再张门诱入?陛下必须废停此制!”
谢兰藻淡淡道:“文德武威,非独武人之利,上古诸君子,亦擅骑射事。《兔罝》《终南》《殷武》诸篇,师姐应该熟悉才是。”
“荒谬!”陈希元冷冷地望着谢兰藻,她道,“德行、言语、政事、文学,却无一字提及武事。此僚惨酷无人道,如何与我辈同列朝班?非以辞赋登科者,便不该进用!”
谢兰藻拧了拧眉,沉声道:“师姐,此话过了。”
陈希元的态度仍旧有些咄咄逼人,她道:“殷鉴不远,何不慎之?”
“前朝灭亡,恐怕非跋扈二字可形容。”谢兰藻心平气和道,她凝视着陈希元,又继续说,“彼时文臣,也未有大用。太。祖尚在军中时,得一卢姓士人,其人为前朝宰相之后,自称文士。太。祖留其人于帐中,草拟奏书,卢氏自陈短拙。使其人为吏,又道不会。却不知道到底有何才能。”
陈希元一噎,道:“国破家亡之际,如何飞文染翰。”
她说得委婉,暗示卢氏要为前朝尽忠,并非才能不及。谢兰藻凉凉地笑了一声:“却要有大雍的官做。”
陈希元吐了一口浊气:“兰藻,我与你说的是武庙、武举的事,你为何不阻止?要看着陛下入歧途吗?”
谢兰藻没回答,她叹息道:“宫中应该知道消息了,不知陛下见或不见。”
“你失了初心吗?还是顾虑太多?”陈希元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停了片刻,她道,“你不做,那我去做。陛下不见我,我就跪在宫门外!”
宫中。
赵嘉陵得知陈希元的踪迹后眉头皱了皱。
她知道陈希元觉得她离谱荒唐,可现在看来,难道不是她更荒谬吗?
“召陈希元来。”顿了顿,赵嘉陵又补充来,“若中书令要来,也一并请入宫中。”
第26章
大明宫,延英殿。
它坐落在紫宸殿之西,是皇帝召臣下议事的便殿,仪制较轻,君臣座谈可随性些。
本朝对士人颇为优待,赵嘉陵就算不喜陈希元,也不会专门给她难堪。
谢兰藻果真不放心,也跟着陈希元来了。
赵嘉陵面上端着一副严肃的模样,视线悄悄地往谢兰藻的身上落。
【三三,你说她这是怕朕将陈希元吃了不成。】赵嘉陵只能在心中叭叭。
【宿主,之前看的东西都记住了吗?】系统冷酷无情,不关心的赵嘉陵的酸,只在意她的成长线。
在听到心声时,谢兰藻的情绪没什么波动,毕竟是听惯了。她下意识地朝着陈希元看了一眼,见她仍旧侃然正色,心中顿时了然。
师姐听不到陛下的心声。
“赐座。”赵嘉陵道,谢兰藻还在,没必要非要她们站着。
可陈希元却是往前迈了一步,朝着御座上的赵嘉陵一拜,正颜厉色道:“陛下勤恳求道,事委群臣。贡举乃士大夫进境之道,宜从古制,岂能妄改?求才贵贤,考课贵精,如今封弥试卷,而不知文之所出,更不知其人贤否。不采时名,是弃乡里选举之风,恐使后来人只重课业而轻道德。臣不知主意出于谁,恳请陛下罢之,而复贡举旧风。“
“至于武庙、武举,如何与圣人同列?臣以为,其更不当立……”
赵嘉陵沉默。
系统之前说的事情果真应验了。
但贡举革弊之事,谢兰藻也深度参与。身为师姐的陈希元,却怀有异议吗?
赵嘉陵心不在焉地听着,试图从谢兰藻的脸上找到些许蛛丝马迹,可惜她的谢卿根本就不会将情绪外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