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这个词语发散开来,石宽想到了涂妙妙。
拜热情开朗的涂妙妙所赐,他们现在还保持着很频繁的联络——不过多是线上,线下的话因为石宽只有周六日才有空,并且顾忌着约石宽出来会影响石宽的休息,他们算起来已经有一个月没见面了。
不像选择了本科毕业就开始工作的石宽,涂妙妙保研了本校的研究生,继续过着她那认真又不太认真的生活。
经常能刷到涂妙妙吐槽组会和变态导师的朋友圈,好像她在严格要求下也不得不努力起来了,不过更经常刷到的是涂妙妙和她的闺蜜同学去海边、商场各种地方畅吃美食、玩个尽兴的图片,又看不出来她有多么努力。
……所以或许每个人都能自然而然地适配到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吧。
敲下标题,石宽如此想道。
一开始有些心绪不宁,不过没一会儿也就进入了工作状态,将数据整理出来呈现成一篇完整的报告,石宽编辑起要同时抄送给其他部门的邮件。这时听到邻桌又是“咔”的一声,显然女同事又被什么黑影吓到,以为是领导过来而慌慌张张地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并不觉得好笑,不过这种时候大概给女同事一点反应会显得自己更有亲和力一点吧——曾经被一位老员工评价有些呆板,石宽心中还是有点在意的。于是转过了头去,看到女同事依然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而她身后——真的有领导过来了。
组长的目标并不是一脸心虚的女同事,走过来,他戳戳石宽:“过来一下。”
于是站起来跟着组长到了办公区外面的一间会议室里,里面是科长。
只开了一排灯的会议室看起来有些昏暗,桌面上什么杂物也没有,却隐隐有股闷闷的气息。
石宽在组长的指示下坐到了桌子对面,拘谨地问好。
科长抬起头,目光沉沉,先是语气听不出喜怒地指出了石宽的几个小问题——进度落后、方案细节缺失、与部门沟通不够顺畅。话语一连串抛来,让石宽心里越来越诅丧。
然而当他已经低下头,准备承认不足时,科长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的整体表现,我们都看在眼里。年轻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公司决定再把你往上提一提。”
“……”愣了片刻,石宽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非常惊喜,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不过觉得这证明了自己的努力是有成效的,不禁也觉得甜滋滋的。
答应了科长“在正式公布之前先保密”的话,石宽走出了会议室——还得到了可以“提前”下班的口头应允。
回到家才想起来自己晚饭根本没吃,在自热米饭和方便面之间纠结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后者,因为喉咙有点干,想吃点带汤的东西熨帖一下。
水滚开,蒸汽氤氲,他埋头吃着热腾腾的面时,手机屏幕震动了一下。
——是舅舅的消息,让他周六去嘉乐里帮忙看下店子。
舅舅一直身体就不太好,去年肾脏检查出了癌症,身体更是急转直下。石宽能看得出来,没有子嗣的舅舅最后还是想把店子留给他。
大学的时候一直很渴望这件事,觉得自己当老板,多么光鲜呢。然而经历了那一夜之后,对嘉乐里这个地方产生了其他的情感,并不那么单纯地喜欢这家店子了。
不想去,但是……
周六,石宽再一次去嘉乐里帮忙,处理了堆积了三四天的库存单,光是一张张核对完,和供应商进行电话确认有问题的单子就花费了将近三个小时。
之后又和品酒师聊了之后想要进的新品酒。说实话,以石宽对酒的认知,他的审美似乎和品酒师背道而驰,不过品酒师大概有着一条很适合嘉乐里顾客的舌头,所以哪怕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的计划,最后的销售成果总是非常可观。这也是哪怕品酒师做事大手大脚还一直被舅舅留在嘉乐里的原因。
晚上时,遇到一个醉醺醺的常客抱怨音乐太吵,石宽耐住性子把话劝开,最后给了对方一杯温开水平息了情绪,总算是正常地开了店。
开店之后,石宽也没有闲着,正当他弯腰把一排尚未上架的瓶子摆好、伸手抹去吧台上的指纹时,他再一次遇到了余知洱。
心跳一下子加快了,本来已经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的阴影再次翻涌起来。
看到那个人眼眸依然是朦胧而深邃的迷人,嘴角永远挂着散漫的笑容,在极偶尔的时候——比如他喝到了店里口感过于辛辣的酒水,端整的脸庞皱起来,又会给人以天真的魅力。
在他对面,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比之余知洱更稳重成熟一些,不过有着毫不逊色于余知洱的容貌。
——是余知洱新的情人吗?
将全身埋于阴影中,石宽冰冷地想道。
一晚上,几乎什么也做不下去,他只是盯着那个男人看。
看他的笑容、看他故作姿态地耸肩……
不像连人生都被影响了的自己和余知洱,男人看起来依然洒脱而风流……他根本不记得那晚上的事情了吧,正如那天晚上他也根本没记住自己的名字那样,所以能毫无负担地来到这里。
之后的事情走向歪出了石宽的预期:明明是结伴来的,在晚上七点左右,余知洱却一个人换去了角落的一桌,而那个年轻男人……在醉酒后,被一个陌生男人抱走,进入了隔壁的套房隔间。
似曾相识的发展,让四肢发冷的同时头脑热了起来,于是在余知洱起身往这边来,想要跟过去时,石宽站出来拦住了他。
坦白来讲,鼓起勇气从阴影中迈出站到余知洱面前时是期待着什么的,但男人的无情还是超出了石宽的想象。
像那个晚上短暂的对峙一样,余知洱惯会用似假非真的言论一点点引导偏离话题,然后在气得自己两窍生烟时若无其事地承认一切。
“你——”气结地挤出这一个字,脸上忽然一凉,脸颊被男人轻佻地拍了拍。
“你还真是笨得可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