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云明出家多年,平日与香客谈经时多以倾听为主,久修心性,自是通透,顷刻便听出她言辞间对姚公子的回避之意。
二人只道她是因即将定亲格外羞赧,便体贴不再多提。此番一别近四个月,彼此确有千言万语,双方皆有倾诉之意,不觉间天光西沉,时光飞逝。
直至碧玉于门外轻声提醒,道是公子来了,兰浓浓方恍然惊醒,唇边笑意亦如逝去的流光,顷刻消散。
云安云明对视一眼,微蹙眉头,望向垂首亦难掩失落的少女,不解轻问:“浓浓不留下?”
兰浓浓深吸口气,正要开口,碧玉已于门边恭敬禀道:“回二位师傅的话,姑娘前些时日因长途奔波劳累,月信来时疼痛难忍,卧床休养多日方见好转。公子当日特为此延请妇科圣手悉心诊治,如今表症虽已消退,仍须固本培元,因此每日需依时浸泡药浴。”
“女子月事关乎子嗣大计,岂可轻忽?”
云安蹙眉轻责,“浓浓方才为何只字不提?”
“身体无小事,既如此便莫再耽搁。”
云明温声催促,“浓浓速回调理,今日未尽之言,留待明日再叙不迟。”
二人皆曾饱尝无子之苦,自不忍见她重蹈覆辙,再历风霜。
恰此时,覃景尧行至门前,闻声先向二人拱手施礼,继而走向仍坐定的女子,握住她紧攥膝头的双手纳入掌心,一手扶上肩头略施力,便似搀扶般将她带起,亲昵立于一处。
“正如二位师傅所言,身体无小事。浓浓年岁尚轻,此时最宜调养,故更不可疏忽。今日暂且告退,望二位师傅见谅,待明日我再送浓浓过来。”
二人见他举止温文有礼,一言一行皆关怀备至,更将诸事细致记挂心头,心下唯有欣慰满意。
“阿弥陀佛。浓浓年少恣意,往后还须姚公子从旁多加规劝,悉心照料。”
兰浓浓始终沉默未语。她可对姑姑们隐瞒心事,却做不到谎话连篇。听着他以三言两语便博得姑姑们由衷赞许,直至大门外才强展笑颜,催她们留步莫送,约定明日再聚,方依依作别。
一上马车,兰浓浓便抽回手,独自坐到车厢一侧闭目不语,对随之并肩落座,衣袂相贴,传来暖热体温与幽淡香气的男子视若无睹。
覃景尧知她心结,马车内非交谈之所,故未激她,只不顾她抗拒径直夺过她一只手紧握在掌心。
目光扫过她腕上完好佩戴的玉片,薄唇轻勾,那只手串终不够牢靠,早已被他换成精铁镀金手链,玉片亦以细密金镶,牢牢嵌护。
如今再看,那玉片早已变作一件精美别致的腕饰。细链环环相扣密不可分,纵使刀劈火灼亦难伤分毫,不知解法便永无取下之日。
兰浓浓强压满腔怒焰,原以为马车停驻便可挣脱桎梏,得以喘息。不料他非但未松手,更在踏出车厢的刹那,径直将她揽入怀中禁锢,步履如风疾行而去。
“覃景尧你放开我!”
“混蛋!无耻!卑鄙小人!骗子!满口谎言!放我下来!”
兰浓浓竭力挣扎,手脚受限无从发力,便挺腰躬身猛撞,张口去咬!
晚霞悄临,为雕梁画栋的宅邸染上金晖,此刻却无一人驻足观赏。满院仆从皆垂首背身面朝径外,女子怒骂声声入耳,只恨不能双耳失聪才好。
兰浓浓虽拼力撞咬,然角度不利,气力渐竭,那点撞击未令他痛楚,反震得自身晕眩。即便狠心撕咬,他只需绷紧身躯,她便无从下口。
夏衣单薄,她不甘的反复啃咬,却只将他衣襟濡湿,唇齿摩擦间如激流骤涌,瞬息蔓遍周身。
覃景尧凤眸骤缩,垂眸便见一颗圆圆可爱的头颅正抵在胸前辗转磨蹭。口鼻间溢出的不甘喘息声如幼兽哀鸣,听得人脊背酥麻,心猿意动。
汗水不知何时浸透两鬓,沿下颌蜿蜒而下,滑过脖颈。高耸的喉结猛然滚动,吞咽声紧绷而克制,如弦欲裂。
兰浓浓奋力挣扎至力竭,却未伤他分毫,反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她大口喘息,胸腔却如塞满棉絮,气息粗重,心口窒闷,几欲炸裂。
“混蛋!小人!卑鄙!无耻!”
“混蛋!混蛋!!!”
颓然躺倒时,她仍反复切齿痛骂,泪水却轰然决堤。纵使如此,连哭泣都不愿放纵声响。
见她这般情状,覃景尧心中旖念尽散,惟余满腔疼惜。
马车径直驶入府门,直抵后院方停。他身姿挺拔,长腿阔步,不过几次呼吸间已抱人踏入厅堂,当即命人奉水进来。
为防她逃离,即便落座仍将人紧锁怀中。一臂箍住她不断挣扎的身躯,任她如何闪躲,终被他悉心拭净面容。
惟泪水涟涟,怎生都止不住。
覃景尧手掌轻抚她偏侧的脸颊,掌心里很快积蓄一小捧清泪,初时温热,渐聚成凉,终又被他的掌心缓缓烫暖。
他垂眸凝视,忽将手臂转向桌面,指尖轻弹杯盖,掌心微侧。片刻间,釉白杯盏中已蓄了浅浅清泉。
他俄而轻叹一声,“何故如此倔强。”
“你将我逼至如此境地,却反过来问我为何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