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仪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却是问:“公主昨夜与谢将军在一起?”
岑篱愣了一下。
意识到他话中暗含的意思之后,面上不由露出恼色。
“你当我是什么人?!那是、那是——”岑篱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我见了西市吕家铺子的小郎君,是他带人过来的。”
苏之仪:“……”
他也知道了岑篱为何见吕小郎君。
良久,他躬身行礼,“公主有命,臣不敢不从。”
岑篱却并未因苏之仪的态度有所放松,而是看着他,“如今朝堂不稳,新帝年幼,又有外敌窥伺。倘若这案子再有构陷之行,朝上真要人心离散,但若是放过谋划之人,焉知同样的毒杀会不会有第二次……只要行错半步,整个朝堂都要跟着陪葬,你可知道?”
“若非此事棘手至此,想来公主也不会轻易给臣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渐渐步入正轨。
未免人心动荡,鲁王世子勾结之事只在暗中查探,明面上反而替几个先前因为铸币一案被下了狱官员翻了案子。朝堂的气氛因此放松下来,倒是没了先前正崇帝在位时的紧绷,诸位匆忙任命下的辅政大臣也终于放下了提起的那颗心,商议起了正崇帝后事和因为国丧推迟的腊祭。
鲁王谋反的军报便是在这个时候传来的。
急报被直接送入承明殿,殿内诸臣却并无慌张,反倒是有种“终于来了”个落地感。
御史大夫:“从察觉鲁王世子有异,朝中便派遣暗探去
了鲁国,鲁王到现在才发兵,也算是沉得住气。”
“说不定是鲁王世子刚刚赶回封地,鲁王才确认了陛下驾崩的消息。他若是真的有心,不如早上半个月起兵,朝中正乱,说不定还真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谢定满脸的不以为意,“来来回回确定时机,等真要动手黄花菜都凉了,如此畏首畏尾、不足为惧。”
丞相重重地“咳”了一声,打断了年轻人的口无遮拦,沉稳道:“年初刚刚打完对战匈奴那一仗,如今国库空虚,恐怕撑不下再打一场硬仗的,还得召治粟内史来问问,真要用兵,只能是速战速决。”
速战啊……
谢定倒也确实顺着丞相的话沉思起来。
若不是在承明殿不方便行事,他恐怕要当场铺开舆图查看了。
这么简单地商讨完对策后,众人这才想起来看看那鲁王举兵的檄文。
自古举兵檄文都相类似,无非是诛杀佞臣、铲除昏庸,替天行道、匡扶社稷,这份檄文也不例外,打出的是“清君侧”的名号。
[太。祖平定天下,以子孙镇守封地,为朝廷之藩篱。臣身负太。祖之血脉,为贺氏之子孙,幸封于鲁地,日夜镇守东屏,不敢稍有懈怠。然今闻朝中有奸邪当道,佞臣苏之仪窃弄权术、离间君臣、构陷宗亲……陛下为此奸臣所害,皇长子为之所挟,臣身在鲁地,然日夜念此、每每必痛心疾首!如今拥兵而起,绝非为一己私欲,乃是清君侧、安宗庙、定社稷……]
檄文言辞慷慨激昂,但谢定瞥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但凡举兵必定以“大义”为名,上面的话看看就得了……刚这么想着,又突然回神:那上面写的好像是“苏之仪”三个大字?
再三确认后,谢定忍不住心神一动。
但是环顾四周,殿内诸人却未做声。
谢定知道是因为岑篱在此的缘故。
虽然岑篱如今的婚事早已名存实亡,但是只要苏之仪还担着这摄政公主的驸马的名头一日,他就不会轻易被动。这一众辅政大臣本就是匆忙召集,关系算不上稳固,谁都不想在这外敌当前的时候,做出类似夺。权之举,打破内部的平衡。
但想法肯定是有想法的……
谢定正想着这些,外面却又有人来报,说是有奏表呈上。
众人心下奇怪,若是普通奏表遣人来送过来就行,何必特意通传?
等真的见到之后,倒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宫人们拖着满满一车的竹简停在宫殿外,正一捧一捧地往殿内案几上放。看着这兴师动众的架势,想来是鲁王勾结的朝中之人的案子查得有眉目了。
岑篱往后看了眼,却不见人,不由奇道:“是苏廷尉送来的,他人呢?”
“回公主,廷尉将这车竹简送到宫门,便离开了。”
岑篱蹙眉拿起其中一卷。
确实和他想的一样,是案子查出进展了。大概有了先前的提醒,他详细写了调查经过和证据,并特意提起了可以寻何人验证。若是构陷,可编不出这么完整的说法,也因此这竹简才到了如此繁琐累赘的地步。
但岑篱看着这些,神情却并未舒展,外敌当前,此时并非处理这事的机会,一个不好刚刚平稳下来的朝堂又生波澜,在鲁王谋反被平定之前,只能让人看住了这些人,别让他们将朝中的事透露出去……不、可以故意给他们放些假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