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已有更多人从四方围上来,数量足有上百之众。刀刃出鞘之声此起彼伏。有人开口喊道:“少爷!”
秦玉儿秀眉一蹙,正要开口,便听见沈放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在耳畔沉沉响起。秦玉儿内力寻常,心尖竟被这声音震得有些发颤,不禁面色微变,侧头瞧了他一眼。
“让开。”
沈放咬着牙,双目通红,额上青筋虬曲暴起。
忽然,有一威严的妇人声音隔空传来:“放儿!你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只见两个人影自不远处施展轻功疾奔而来,一女一男,一前一后。当先的不是旁人,正是沈夫人,小唐门门主唐不初紧紧地跟在其后。
沈夫人站在一旁冷眼看陆银湾做困兽之斗许久,此时急匆匆地冲上前来,劈头便道:“放儿,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下去,连我也救不了你!还不快放下那个妖女,跟我回长安去……”
她话音未落,便听见周遭树枝摇动、兵刃嗡鸣之声纷然四起,所有士卒手中的刀剑同时颤动起来,几乎拿捏不住。
那些声响聚成了浪潮,如水涨船高一般,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似是丝弦之声攀到了极致,几要漫上云端。有人已经忍不住丢下兵刃,紧紧捂住了双耳。
骤然间,又好似黄河决堤一般,那声浪在一瞬间轰然倾泻下来,枯枝残叶漫天飞舞,近百枚钢刀铁剑齐齐折断,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待到最后一枚断刃“当啷”落地,天地间骤然恢复了极度的安静。
可众人耳中的嗡鸣声仍未止歇,脑中混沌,便连冬风徐徐拂过的声响也听不见了。
秦玉儿被尹如是用内力护着,倒是未有大碍,只微微有些胸闷。其余人等却是早已被震得七荤八素,眩晕恶心之感不绝,甚至很有些人,直接弯腰干呕起来。
沈夫人虽然会几手凌厉的功夫,但离顶尖高手到底到底有些差距,这一下也几乎被震得站立不稳,心中更是惊怒交加,气血不住地翻腾上涌,喉间甚至有丝丝缕缕的腥甜气息涌出来。
然则她脾气手腕一向强硬,死要面子,是绝不肯在人前服软的。更何况,面对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她硬是将喉间血腥气压下,抚着胸口,双眸圆睁,当真是恼怒万分,几近疯狂!
“你这是什么意思,嗯?给亲生母亲的下马威吗?!沈放,你长本事了啊!”S壹贰
沈夫人大声叫嚷着,歇斯底里:“你也学会忤逆我了,是不是?是不是若我挡了你的路,你连我也要一并杀了!”
“若母亲不愿意要我这个儿子,不要也罢!”沈放一字字道。
“你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沈夫人嘶声道,“就为了这么个贱人?就为了这么个妖孽?!”
“她、不、是!”沈放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已说过许多遍了。”
“像她这种身份卑贱、出身不正的人,我这么说都已是抬举她了!你跟她厮混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你是想为了她成为全武林的公敌么?还是要娶她当妻子,让全武林耻笑你?”沈夫人怒道。
“当初你是如何答应我的,你是如何对我发誓的?你是不是当真连你父亲、连我、连她、连你自己!什么也不顾了?!”
她不说这话倒罢,沈放一听见她提起发誓俩个字,浑身猛然一抖,双瞳骤然紧缩。半晌,狂乱的神色中竟带上了一丝狰狞又古怪的笑。
“是,我便是什么也不顾了。”他道。
“母亲说她身份卑贱,怎不知你的
儿子比她还要卑贱一万倍。丈夫?哈哈,现在武林中谁人不知,我只不过是她的一个男宠罢了。睡过了,玩过了,什么都做过了!现在还有人不清楚么?需要我再说得清楚些么!”
“现在甚至男宠也不是了……只是被她弃如敝履的、的……”他说着说着,双目泛红喉咙竟全然嘶哑地几乎发不出声音,仰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许久才低低笑道。
“耻笑?哈哈,这五年来,我受到的耻笑还少么?似我这般无用之人……难道还不足够让母亲厌恶嫌弃,将我赶出沈家金装玉点的大门么?!”
“放儿!你怎么这么说,你、你真的疯了不成?”沈夫人见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等自轻自贱的言语,不仅瞪大了眼睛。惊怒之余,一时竟也再没了言语。
山道上霎时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w。
半晌,竟是沈放自己先开了口,声音沉沉地低笑了一声:“丈夫?哈……”
“托您的福,我已经再没有资格做她的丈夫了。”
言毕,他打横抱着陆银湾,旁若无人地往上山的方向走去。所过之处,众人不自觉地分出一条道来,竟无一人敢挡。
沈夫人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反应过来,如梦惊醒一般,气急败坏地喝令起来:“你们怎么就这么放他过去了?还不快去拦住他!”
她正要提步去追,却被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拦住了去路,尹如是笑眯眯地拦住了她:“沈夫人,还请止步。这山头虽小,却也并非没有主人,这里是青庐山,不是长安。”
秦玉儿缓步上前,声音依旧清冷温婉:“唐门主,沈夫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青庐山与世无争,几位到此处来动刀动枪,是否不太合适?”
沈夫人本就不豫,对着尹如是怒目而视,刚要开口大骂他们包庇圣教妖孽,就被一旁的唐不初拦下了。
他压低了声音道:“夫人,我们还是先退一步比较好。此二人并非善与之人。”
唐不初方才便听见有女声远远传来,声音清越浑厚,声势延绵不绝,竟宛如从四面八方纷沓而至。心下早已惊讶不已,心道此人内力必定非同凡响,后来一见尹如是露面,更是暗道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