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一句“没有”之后,她也后知后觉意识到,一切再无转圜余地,她的答复等于间接承认了江苒的控诉。
“你听我解释!”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姜雪楠起身时碰倒了石案上的奶茶。
白玉杯盏掉在地上,“啪”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声响,像人与人之间碎裂的羁绊。
听到动静,典莲和阿肆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姜雪楠翕张着唇,想要解释,想为自己辩驳,又或只想求得江苒一个原谅。可待两个小丫鬟跑过来,她心上理智回归,噤了声。
江苒脚下微滞,终究还是回了头:“二姐姐要解释什么,说吧,你愿意说,我便相信。”
有风过,吹着树叶哗哗作响。有生以来第一次,姜雪楠几乎在以祈求的目光望着江苒。
她很清楚,自己解释不了,将下毒之事的细节和始末坦白,能挽回什么吗?
一切过于突然,她甚至无暇顾及江苒是如何知道,还知道得那么准确,问题出在哪里?
仿佛滔天巨浪中一艘迷失方向的小舟,即将面临全然倾覆,姜雪楠眼眶赤红,湿润。可是,她们之间,不也有过一段很好的时光吗。
早就后悔了。
姜雪楠心神混乱,一时也理不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不知这件事应该怎么解决,只是在心里一遍遍祈求着,祈求江苒不要揭发此事。
崩溃的边缘,她甚至闪过这样一丝念头,江苒没有证据,她没有证据……
时间隔得太久,江苒确实拿不出任何证据,没有证据就是诬陷。而江苒自己也不过手握系统,才能勉强摸索到事件源头。
见姜雪楠眼泪大滴落下,典莲诘问道:“三,三小姐,您把我家姑娘怎样了?”
阳光越过高墙,刺眼的光线令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江苒轻轻叹了口气:“问你家姑娘吧,她最清楚了。”
“你个贱蹄子会不会好好说话?!什么叫我家三姑娘把你家姑娘怎样了……”
阿肆和典莲扯头发的声音中,姐妹俩四目相望。
姜雪楠松了口气,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她能感觉到江苒不会揭穿她,还好……
若是被府上的下人们知道了,被姜御之和老太太知道,被姜赫知道,亦或是人尽皆知,姜雪楠不敢想。
“你走吧,以后别再来碧桐院了。”
“三妹妹……”追上去拽住江苒袖口,姜雪楠脑海中如走马灯一样,闪过许多并不久远也并不具体的画面。
她们一起在京郊打马,穿过盛放的寒梅,在雪地里点燃篝火,一起喝酒聊天,吃香喷喷的烤肉。她们一起在覆满积雪的院中,花一整天时间堆出模样丑陋的雪人,一起扮作男儿,在赌坊输光一百多两,双双感叹手气真差。
还有曾经,江苒在一揽芳华替她教训醉酒的流氓,为她重新覆上羽毛面具,握她的手,拥抱她,宽慰她。为她梳头,送她出嫁。
也想起年少时,鞭子抽在身边,疼得满地乱爬的滋味,想起江苒所拥有的美好人生,原本是属于自己的……
很多很多。
姜雪楠仿如置身于阴暗的海藻深处,透过黑沉沉的海水,窥见了一缕天光。可这缕天光本身也来源于黑暗,本身也是将她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她想说,我不后悔。
也想说,原谅我吧。
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冬日的尽头是春天,有的春天,尽头却是化不开的永夜。
一点点将姜雪楠的手从自己腕上掰开,江苒别开脸,嗓音轻而涩然:“从今往后,我没有二姐姐,你也没有三妹妹。”
姜雪楠不放手,眼泪一滴滴砸在手背上。
直到碧桐院门口传来阵阵脚步声。
来人除了风尘仆仆的姜赫、陆荣,还有前来探望江苒的夏青禾,及夏青禾身边跟着的几位世家小姐。
这不足为奇。
自从江苒被诊出身重异毒后,碧桐院总是热闹的,只不过这回,陆荣和姜赫四下走访,迎来了新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