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年饷齐了,那也耐不住各地军将想自己肥一肥腰包不是?
卢象升忍不住扪心自问起来。
如果此事交由我来处理,我又应该该从何入手呢?
先整治卫所?还是先整治军饷?
卢象升一边任由马儿前行,一边在心中反复推敲着,嘴角不自觉露出了一抹微笑。
事功之乐,实非文章能比啊,有趣,有趣!
……
越靠近京畿,官道两旁抛荒的田地便越多。
在涿州时,还不过十之有一,到了此处,放眼望去,竟有十之二三的田地长满了枯黄的野草。
卢象升好不容易寻到一户仍在田间赶着播种的农人,上前问话。
一番交谈下来,他拿到了京城左近的马草征收比例,一亩地,交一束草。
简单换算一下,也就是一顷地一百束!
远超大名府一路以来的征收比例。
某种意义上,越是逃荒,剩余民户的赋税就越重,因为总额是不会减少的,官府只会不停把赋税压在剩余民众的身上而已。
这区区一束草,听起来不多。
可一亩小麦,辛劳一年,得一石粮以外,也不过产出十五束麦草。
这已是实打实的十五税一。
更况且麦草寻常农家也有用途,要么就是喂养牲口,要么就是售卖换钱,终究不是无用之物。
卢象升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一路行来,他已渐渐看明白了这马草一事的问题所在。
若只是单纯整治召买马草中的贪腐,以他看来,难度不会比治理临清仓的难度更高。
勋贵、中官、官员、胥吏虽然贪利,但只要皇帝真的看重这件事,没几个傻瓜会硬顶着圣意找死。
但他卢象升,真的就只做马草之事吗?
朱子有云:
今天下之病在膏肓者久矣!
夫人而能知之,夫人而欲言之,顾以不当其任,则虽欲一效其伎而无所施耳。
他卢象升如今奉诏入京,也算是当得其任了,那又有没有可能提出能治膏肓的方案呢?
卢象升沉思片刻,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不对,不应该这样贸然去做。
这几日接了皇命,一路入京之时,心思全扑在了马草一事上,竟是连邸报都没顾上看。
新君的脾性、施政方略,他都一概不知,此刻一切都是空想。
看来,入城之后,首要还是得查探消息才是。
想到这里,卢象升拨转马头,对他的小厮说道:“你回头去找一下两位大人,告诉他们我今日要先行入城寻觅住处,就不等他们一起进京了。”
“通告之后,你再入京到宣武门承恩寺来找我便是。”
小厮应诺一声,拨转马头而去。
卢象升又看向站在原地不动的家丁,眉头一皱,说道,“你们还等着干嘛,一起回去护送两位大人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