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府给她安排的客舍在羊府的西北角。屋里收拾得很干净,火舌舔着灯芯,屋外没有人,是这诡境中难得安静的时候。
挽戈并没有直接去休息,而是开始擦自己的刀。
镇灵刀今日并没有出鞘,但刀鞘上还是沾满了灵堂里漂浮的香灰与血的气息。
她取了一块雪白的细帛,顺着刀鞘的细纹一点点拭过去,力道很轻,像是给什么活物顺毛。
冷铁被冰凉苍白的指腹一寸寸拂过,哑光里又隐了一点光。
——倘若有旁人,居然能意外地在一柄入鞘的长刀上感到乖顺的情绪。
擦完镇灵刀后,挽戈又把白日里从邵滢滢手里摸来的短匕放到一旁。
先前邵滢滢输了后就昏死过去了,挽戈没找到机会把匕首还给邵滢滢。
这柄匕首是神鬼阁的制式,只是材料有些不同,很薄,锋刃上泛着莹莹的蓝光。
她顺手把这柄匕首也擦净了。
擦完刀,挽戈无意之间碰到左手手腕上缠着的半圈黑绳,铜钱很轻地碰了下,叮当一声。
她停了一瞬,才骤然想起来,今天她离府时,并没有给谢危行留话。
——不告而别,不合礼数。
不过卫五应该会替她说一声的,挽戈这样想,也没有再多想。
“笃笃。”
门被敲响了。
挽戈抬头:“进。”
这其实已经是比较深的夜了,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人。但门扇开了一瞬,一个身影裹着冷风,侧身进门,有些怯怯。
居然是羊平雅。
挽戈先前在灵堂里见过羊平雅,记得她是羊三夫人的女儿、羊眙的亲妹妹。
羊平雅抱着一只小铜壶,小心翼翼进来。
她额角包着新换的白布,脸上的巴掌印已经退了些红,只剩下淡淡的青紫,那些是今日在灵堂时羊三夫人冲她发火时导致的。
“萧少阁主……我替母亲向您赔罪。”
羊平雅将那只小铜壶放到炭炉上暖着,倒出一杯姜茶,低眉顺眼地捧给挽戈。
“白日里,我娘悲恸过头……失了分寸,说了很多混账话,我替她道歉。”
挽戈接过杯,却并没有喝,也没有为难她,只淡淡问:“为什么要替她道歉?”
羊平雅怔了一下:“我……”
挽戈把镇灵刀在案上重新放好,语气很平:“你没有必要替她道歉,你不是她。”
羊平雅垂着眼。
她顿了顿,才解释道:“我知道,只是我母亲失礼,我不能当没看见。”
“你是你,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母亲是你母亲。”挽戈相当平静道。
羊平雅端的姜茶在空气中冒着热雾。
她抿了抿唇,才低声道:“可在羊家,我哥哥是我哥哥,我也是……我哥哥。”
她像在给自己找借口:“我是羊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挽戈黑白分明的眼眸盯着羊平雅,明明挽戈眼底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莫名让羊平雅觉得有些不自在。
挽戈并没有评判羊平雅的借口,只是反问:
“既然这样,那你今晚应该去敲羊祁或者羊忞的门——为什么来找我?”
屋子里静了片刻,羊平雅知道自己被看穿了。
她反倒松了一口气,坦诚地笑了一点:“少阁主心思通明,我来,是为了求一件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