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挽戈的手上。
那只手修长优美,骨节分明,握着杯子时很稳,但是苍白,没有半分血色。
“少阁主今日出手……远非全盛,应该是受过很重的伤,还没有好透,”羊平雅直截了当,“我看得出来。”
挽戈有些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羊平雅低声解释:“你没有抽刀出鞘。”
挽戈:“对她,还不必用我自己的刀。”
“是,以邵师姐的身手,的确不必。”羊平雅点头,毫不争辩。
“但你每一步都很省力,恰好避开了关键点,且不牵动胸背大窍……这是护伤的走法。”
“你会武功?”挽戈盯着她,略微扬眉,“我看不出来你身上有内劲。”
“我不会武,”羊平雅笑了一下,“但是我懂药,能救命,也能看出命的亏损。太医看不出来的,多半是你们武道里不肯说的伤,我能看。”
挽戈仍盯着她:“师承谁?”
羊平雅没绕弯子:“西北药王,庚如故。我十岁时有幸跟着他走方了四年。”
挽戈讶然。
这个名字她当然听过,无论是神鬼阁旧卷还是江湖传闻之中,都有很重的分量。
西北药王是医道大宗师,但行踪不定,几年前忽然从大衍消失匿迹,有相传他已经葬身沙海,也有传说他入山闭骨,没人能验证真假。
挽戈的确没有想过,会在羊府见到药王的弟子。她想了想,没立即全信。
她单手撑着侧脸,另一只手腕平平地递过去:“你能看出来什么吗?”
羊平雅并没有推脱,伸出二指搭上挽戈的手腕。
三息后收回手,羊平雅才开口:
“你长期阳虚,阴寒入络。不算先天的,像被人抽走了命火……不过抽火的源头,看上去十天前被斩断了。”
挽戈眼睫一动。
——如果说的是换命术的话,的确。
羊平雅继续道:“不过先前很多年,你应该是一直在用什么方法补阳气。但是这方法烧的是你自己的阳寿,你应该也清楚。”
借阳针。
挽戈没说话,心想,的确都说对了。
羊平雅又道:“至于伤——大约十天前,你应该受过重伤,最重在心口,本来必死无疑。有人用阳气强行吊着你的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但也仅仅是拉回来,你现在功力应该不足全盛时的五成,”她顿了顿,认真补充了一句,“大差不差,少阁主心里应该有数。”
屋子里静了片刻。
挽戈嗯了一下,没说羊平雅说的对不对,但已经默认了。
她问:“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羊平雅很快回答,像是已经打好腹稿很久了:“我帮你把伤稳住,慢慢养回去。换你在这诡境中护我,留我一条活路就行。”
她补了一句:“——护我一个人就行。”
这当然是很互惠互利的交易。
挽戈点头:“可以。”
羊平雅几不可察舒了一口气。
今日来找挽戈,本身就是冒险之举。她当然知道,在这种武道高手面前揭示对方的伤,本身就是很大的忌讳。
很多武道之人不愿意自身的弱点和情况被他人知道。倘若换个人,也许她今日就回不去了,永远在这里和秘密一起埋葬。
好在她猜对了,这位萧少阁主不是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