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忠王府不欢而散后,叶长安清晰地感受到,她与李沄之间那层薄弱的平衡已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压迫感,如同夏日暴雨前低垂的浓云,令人窒息。
表面合作确实“一切如旧”。
该传递的情报,双方依旧准时;之前谈好的资金支持,也分文不少地划拨过来。甚至在一些公开场合,李沄远远见到叶长安,还会微微颔首,露出一抹堪称“温和有礼”的笑容,仿佛那日花厅中的尴尬和对峙从未发生。
然而,这只是表象,真正的“问候”,以另一种方式悄然而至,堪称阴险狡诈。
第一批来自波斯的珍贵香料和琉璃器,在即将进入长安西市的关键时刻,被守城的税吏以“货物清单与实物略有出入,需详加核查”为由,硬生生扣在了城外的货栈里。
这一“核查”就是整整五天。负责押运的胡商急得嘴角起泡,上下打点却收效甚微,传来的消息语焉不详,只说是“上头的意思”。
叶长安接到消息时,正在核对叶氏净坊和霓裳阁新一季的账目,这两个店铺红红火火,只是甘味坊因为糖品不足暂时亏损。
她握着账本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泛白。
【宿主,货物滞留每日产生仓储及人工成本约五十贯,且影响后续订单交付信誉。建议立即启动应急处理流程。】小匣冷静地汇报。
“上头的意思?”叶长安冷笑一声,放下账本,“除了我们那位‘宽宏大量’的忠王殿下,还有谁会用这种不上台面的手段?”
抱怨归抱怨,叶长安也只得立刻行动起来,动用这两年“叶十郎”建立起来的人脉关系,试图绕过卡脖子的环节。
她让手下心腹带着重礼去找税吏的直属上司,又通过一些交好的官员递话。
期间过程曲折,费用激增,好不容易在第七天傍晚,那批货物才被放行,但已然错过了最佳的销售时机误了几位贵客的订单,且额外付出了一大笔“打点”费用。
叶长安赔礼又道歉,才稳住了店铺的信誉保住了客户粘性。看着总算运进库房的箱子,脸上并无喜色,只有一片阴云。
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果然,没过几天,西市署的差役便“兢兢业业”地找上门来。
领头的是一位面色严肃的队正,声称接到举报,“叶氏”总店后院存放大量油脂、香料等物,存在“重大火灾隐患”,必须立即进行“预防走水的安全检查”,且在隐患消除前,部分区域需暂停营业。
这检查进行得极其“细致”和“漫长”。库房、作坊、甚至伙计们的住处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鸡蛋里挑骨头般地指出各种“问题”:灭火的水缸位置不够居中、货物堆放间距略小、甚至后厨的灶台灰烬清理不够及时……整改通知单开了一张又一张,限期整改,反复核查。
店铺的正常运营受到了严重干扰,客人们见官差频繁出入,也心生疑虑,客流明显减少。伙计们怨声载道,却又无可奈何。
叶长安强压着怒火,亲自监督整改,陪着笑脸应付那些明显是来找茬的差役,这窝囊气受的,叶长安深切感受到小人的行事风格。
她心里明镜似的,这背后若没有李沄的授意,西市署绝不敢如此针对如今风头正劲的“叶氏”。
就在她为应付没完没了的检查而焦头烂额,考虑是否要动用更隐秘的关系网时,李沄却如同“救世主”般,“恰巧”路过了西市。
他骑着高头大马,身着亲王常服,仪仗威严。看到叶氏净坊门口围着官差,他故作诧异地勒住马缰,关切地询问发生了何事。
那西市署的队正见到忠王,立刻换了一副恭敬惶恐的嘴脸,支支吾吾地解释。
李沄嘴角含笑,认真听罢,眉头微蹙,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叶氏净坊乃是西市纳税大户,一向守法经营。即便有些许疏漏,也该以教导帮扶为主,岂可如此兴师动众,影响商家正常生计?些许小事,尽快查验清楚,若无大碍,便早些撤了吧,莫要扰民。”
王爷轻飘飘几句话,比叶长安跑断腿、花重金都管用。西市署的差役们连连称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草草结束了检查,麻利地撤走了。
叶长安内心冷笑,她可是来体验人生的,不是来这受窝囊气的,实在不行,店铺卖了自己出去带着阿奇游历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