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赎罪与审判（第1页）

陈烬前脚刚踏入膳堂，身后的木门便“砰”一声重重合拢。

刹那间，数道目光如实质般钉在他身上。审视的、愤怒的、冰冷的……他只觉每一道视线都像一把小刀，正将他一层层细细凌迟。堂内静得落针可闻，他甚至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脏一下下撞击胸腔的闷响。

虹猫与蓝兔一左一右将他与苏白薇、跳跳隔开，身形挺拔如松，显然是防备他暴起发难，伤及二人。

大奔猛地一蹬地面，椅腿与青砖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他壮硕的身躯彻底堵死门口，一双眼睛瞪得滚圆，活像要扑上来将人生吞活剥。

莎丽搭在紫云剑柄上的手指骤然收紧，绷得指节泛白。她抬起眼，冰冷的目光如利刃般直刺陈烬。

达达不知何时已悄然踱至窗边，指尖轻抚窗棂，目光似是无意落在院中青梅上，姿态闲雅，却恰好封住了唯一可能通外的路径。

逗逗的目光在陈烬脸上来回逡巡，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波动，试图从中判断出究竟是敌是友。

木槿听完了陈烬的过往，又见众人如临大敌，一张小脸早已煞白，下意识地朝后缩了缩，眼中写满惊惧。可随即，她想起小姐十二年来以血饲蛊所承受的痛楚，那点惊惧顷刻化作怒火。她攥紧衣角，鼓起勇气，狠狠朝陈烬瞪去。

李伯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裹着无尽的失望、悲痛与往事翻涌的涩意，更像一声沉重的谴责。他别开脸，不忍再看。

而处于这场风暴中心的两人，却仿佛置身事外。

苏白薇舀起一勺温热的汤，轻轻吹了吹，才递至跳跳唇边。她眉眼低垂，连睫毛都不曾颤动一分。

跳跳就着她的手慢慢饮下，随后慵懒地向后靠进椅背。他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似笑非笑，目光掠过陈烬时，如同瞥见一件碍眼的死物，轻蔑而又漠然。他握着苏白薇的那只手，指尖在她手背上看似无意地轻轻一点。

唯有她能察觉，那平静触碰之下，肌肉早已绷紧，正蛰伏着一击毙命的凌厉杀机。

空气凝滞，沉甸甸地压在陈烬胸口。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冷汗浸透后背，冰凉的衣料紧贴肌肤，激起一阵战栗。他喉结艰难地滚动，试图咽下那并不存在的阻塞感，干燥的唇微微哆嗦。

“说说你的内应。”苏白薇没有抬眼，也不看他，只是夹起一筷时蔬，从容递至跳跳唇边。

陈烬惶然环视四周，那一张张冰冷或审视的面孔，最终将恳求的目光落回苏白薇身上：“薇……苏姑娘，”他涩声改口，声音干哑，“此事关乎性命……此处人多口杂，万一……能否借一步说话？”

“不可。”

跳跳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冷硬的石头，砸碎了陈烬眼中最后一点希冀。他依旧闲适地倚着椅背，可那双看向陈烬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温度。

“有事，”他薄唇轻启，“就在这里说。”

无形的压力顿时收紧。陈烬舌尖泛苦，下意识避开跳跳那仿佛能剥开皮囊的视线，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甚至带上几分惊惶：“内应的身份……必须保密。这里这么多人，我若说了，消息一旦走漏，他……他必死无疑啊！”尾音轻颤，几乎裹着哀求。

“你也有资格谈条件？”莎丽柳眉一竖，目光如锥直刺他眼底。陈烬被看得心头发寒，不自觉后退半步。

“情报内容。”苏白薇的语气依旧平淡。她又夹起一块鲜嫩的笋尖，递至跳跳唇边，动作流畅轻柔，仿佛周遭的剑拔弩张与她毫无关系。

陈烬喉结剧烈滚动，冷汗沿鬓角滑落。他干涩的嘴唇颤了颤，终于艰难地挤出声音：“赤练在母蛊大阵内，布置了一真一假两个阵眼。”

话音落下，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周遭安静得让人窒息。

陈烬喉结动了动，才艰难地挤出声音：“假的阵眼，守卫森严，机关遍布，所有线索都刻意指向那里。他算准了你们会护送……苏姑娘前去破阵，早已在那里布下‘困龙阵’。”他声音发颤，“她一旦踏入，就再难脱身。届时大批药人将会涌出，围攻其余人。他料定你们绝不会弃她而去，即便七剑合璧，只要以百具核心药人不断消耗，待你们力竭，他就能入阵将她带走。”

他喘了口气，四周的杀意压得他难以呼吸，声音不由更低了几分：“而真正的阵眼，藏在一条极为隐秘，看似毫无关联的废弃支脉深处，守卫反而相对薄弱。”

他每一句话都如重锤砸下，震得众人心神俱颤。他们依据木槿所指和地图研判，只知母蛊大阵所在，却万万没有料到，赤练竟歹毒狡诈至此。若不知此中虚实，他们怕是注定会踏入这精心编织的死亡罗网。

苏白薇舀汤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如常，将汤送入跳跳口中。她眼帘始终未抬，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地图。”

陈烬的手有些发抖，伸入怀中摸索片刻，取出一张布满褶皱的羊皮纸地图。虹猫与蓝兔交换了一个眼神，率先接过，指尖仔细抚过图纸边缘，又迎光细审片刻，确认无异后才点头示意。

木槿连忙起身，与逗逗一起将几碟菜挪至一旁，在桌案清出一片空处。杯盘相碰的声响，在这片死寂之中显得格外清晰。

陈烬惴惴地望了虹猫和蓝兔一眼，得到默许后，才缓步挪至桌边。他深吸一口气，指尖点向地图一处：“这……这里是假阵眼……”他的声音起初发虚，但在众人专注的目光下渐渐稳住，“赤练在此处布下重兵，机关暗道遍布，看似滴水不漏……但真正的阵眼，实则藏于这条废弃支脉的深处。”

他的手指划过一道曲折隐晦的路线。众人的目光都紧紧锁在羊皮纸上，仿佛要将每一寸纹路都刻入脑中。

达达不知何时已悄然靠近。他飞速扫过羊皮纸上每一处标注，在心中与跳跳的地图进行比对。他眉头微蹙，指尖在桌面轻叩。脉络走向、矿道分支……竟分毫不差。这要么是天衣无缝的陷阱，要么是真实到了极点的情报。他抬眼，与虹猫交换了一个眼神。

虹猫会意，目光钉在陈烬脸上，沉声追问：“守卫配置？换班时辰？可有暗号或口令？”他的问题又准又快，直戳核心，半点不给对方喘息编造的空隙。

陈烬被这连珠炮似的问题问得一怔，额角渗出细汗，急忙答道：“守卫分三班，每班……”他压低了声音，说出几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与识别方式。

跳跳依旧闲适地靠在椅背上，看似慵懒，半阖的眼眸深处却锐光闪动。他正依据陈烬所述，在脑中飞速推演着数种潜入与强攻的路线，权衡每一种方案的成功可能与需要付出的代价。诸多计划在“可行”与“过于冒险”之间反复摇摆。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椅臂上划动，画出没人能看懂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