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显然没想到这么多年她会这样痛苦,可母亲也是不懂爱的,半晌后只喃喃了一句:“爸妈生你的时候是第一次当父母,很多地方自然做得没那么好,生你妹妹的时候肯定是不一样的。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会明白我们的不容易。”
薄夏突然笑了一声,不知道是释怀还是失望。
她记得她从前看过一句话,东亚父母与孩子不可调和的矛盾在于,父母一辈子都在等孩子感激,而孩子一辈子都在等着父母道歉。[1]
她恨来恨去只是恨他们不爱自己罢了。
那场战役终究没有胜者。
谁能赢得了母亲呢,你从她的身体里出来,本能地渴求她的爱,于是刺出去的尖刀也只会化成无力的呐喊。
临走前她想起什么,还是带走了自己一部分东西。
那儿不是她的家,连同里面的东西都没了归属感。
只是后来薄夏始终没有打开放着日记本和纸盒里一些杂七杂八的信件。仿佛翻开那些过去的回忆等同于面对过去的自己,会继续去淋从前那场下不完的雨。
回到京市后薄夏心情陷入了低潮,只能通过工作短暂麻痹自己。
她是过了两天才想起自己忘记回复靳韫言发的消息,发了条信息解释自己那天加班到深夜实在太困,光用意念回复了。
他话里带着打趣:“你老板听起来不是很人性。”
“资本家不都这样吗?”
收到消息的人挑眉,半晌后又看见薄夏补了一句“当然,您除外”,眼底染上几分浅淡的笑意。
孟叙白进来时打了个喷嚏,看到薄夏顺路过来跟她交代了几句工作,末了说:“周末好好休息,这两天看你精神不是很好,是不是累着了?”
“没有,谢谢领导关心。”
临走前孟叙白还回头望了她一眼,总觉得薄夏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带着几分心虚似的。
电脑的对话框上映着靳韫言发过来的文字,隔着屏幕她似乎都能脑补出对方的语气——
“现在后悔没进我公司了吗?”
她附和说后悔,后悔没换个更帅的老板每天养眼。
靳韫言知道她在说着玩笑话,估摸着在孟叙白跟前又是另一套说辞了。像她这样的女孩,骨头比谁都硬,哪怕嗑得头破血流也会将伤口作为自己的勋章。
原本靳韫言想约她去剧院的计划自然泡了汤,在对话里靳韫言感觉得到她心情不是很好,于是提议去攀岩。
到攀岩馆那天,靳韫言远远地瞧见她穿了套粉色的运动服,头发高高束起,整个人透着青春的朝气。
换好运动鞋,她已经准备开始爬了。
靳韫言怕她是新手不安全,下意识地抬起手虚虚揽她的腰,语气里带着关切:“当心点儿。”
“我没事,之前爬过。”
他仰着头,瞧见她利落地往上攀登,肩膀处因为用力的缘故展现出健康流畅的肌肉线条。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的视线始终难以从她的身上移开。
她骨子里的坚韧和无法阻挡的生命力自然地从身体里透出来,仿佛她只要站在那儿,世界万物都该沦为她的背景。
不得不说攀岩是一项很有挑战性但又令人放松的运动。
薄夏爬到一半时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她满心都是往上再往上,不知不觉烦心事就被她抛之脑后。
接着登顶、再从最高的地方跳下来,薄夏感受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自己好像又重新活了过来。
靳韫言递了瓶水过来,瓶盖事先帮她拧开,贴心到了极点。
她喝了一口,听见他问自己心情好点儿没有,“嗯”了一声。接着便是悄然侵袭的沉默,明明互相对着,谁也没说话。
薄夏大概是觉得尴尬,忍不住抬眼看了看他,却只看见他和平日里一样温柔多情的眼睛。
于是那一丝寂静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暧昧。
这样的氛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两人谁也说不清,或许是从上个雨夜,又或许在更早之前。
“是因为谁心情不好?”
薄夏微微仰头看他,终究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