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鲜少展露负面情绪,即便是有也是点到为止。这世俗的人间人人也只会关注你的花开得有多鲜艳,谁会在意你土底下埋藏的杂乱根系。
靳韫言见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低下头看她:“总不能是因为我。”
她说哪儿能呢,气息带着点儿不平稳。
靳韫言瞧着她眼尾尚未褪去的绯色,抬手拨开她的碎发:“还以为你不回我消息,是对我有意见。”
他话语倒是说得轻描淡写,只是说出口反而自己品出点儿别的意味来,好像他这几天都在想着这件事。
薄夏倒是没想那么多,她这人向来真诚,解释跟他没什么关系。再说了:“生谁的气也不会生你的气。”
靳韫言的眼神几乎里里外外地将她看穿,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这样的话跟几个人说过?”
“……”
她先是心虚地笑了笑,又觉得自己这样做没什么问题,而后坦荡地抬起眼,看上去像是大方承认的意思。
靳韫言提及在京市第一次见面她刚开始说的那些奉承话,语气里带着点儿戏谑:“在这之前都快把我忘了吧。”
“您今天怎么还翻起了旧账,”她微微偏头,神情带着点儿有恃无恐,“除此之外,我说的都是真话。难道就因为我真话里掺杂着几句假话,我就不是真心了的吗?那您以前骗我的算什么?”
“我骗你什么了?”
“你骗我说放学跟我一起回家,不也只是随口一说吗?”薄夏凑他近了一些,看上去好像已经放下了过去,她说,“成年人之间不都是点到为止,您还不懂不点破的道理吗?更何况,我至少没欺骗未成年……”
靳韫言被她的道理打败,只好承认是他的问题。他鼻腔里泄出些浅淡的笑音:“得,不骗你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起来却像是某种诺言似的。
靳韫言垂眼看向她,眼神像是穿过了漫长的时光,轻柔的,像是带着点儿哄:“以后每句话都算数,不让你失望了。”
后半句是郑重的,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分开过,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时间少年的他在向她道歉,又像是他借着这句话重新向她许诺,似乎这样就可以弥补从前错过的时光。
薄夏承认,那一瞬间她产生了某种幻觉。
仿佛他们还在年少时,他们还留住了青春。
晚餐是薄夏请的,靳韫言也没阻止,只是后来又给她送礼物请她吃饭,以薄夏的性格,两个人的关系自然是越走越近。
她问那件礼物时,靳韫言决口不提是专门请人定制的小众品牌,只是说看见合适她就买了。
两人的关系界限其实早就模糊,算不得清白。
只是靳韫言的行为方式像一场南方的春雨润物细无声,她还没完全察觉就已经被完全浸湿,去哪儿去细细思索两个人的关系。
转折在半月后的某次出差。
她陪着孟叙白出国领奖,作为多年朋友以及工作上的关系,她笑着为她鼓掌。孟叙白也是高兴,起身前给了她一个拥抱,而后他登台讲话时还特意提到了她。
那天晚上回了国她跟事务所的人一起为孟叙白庆祝,在会所的时候遇见了靳韫言,她跟孟叙白站在一起,穿着同色的西装,看上去登对得很。
倒衬得靳韫言是个局外人。
孟叙白同他握手,他不冷不淡地回应,视线却是落在薄夏身上的。
他这人极少看网上的消息,是身边的宋岑特意截了孟叙白的朋友圈给他看,还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他当时没表态。
即便是现在仍旧淡然自若,与人寒暄几句后便径直走向包厢。薄夏正跟同事搭着话,间隙间回头望了眼他冷淡的背影。
只是薄夏也没想到聚餐结束后收到靳韫言的信息,他问她喝酒了吗:“我送你回去。”
“没事,待会儿我可以自己打车。”
他平日里虽说是温和,可有时候说话却也带着几分掌控者的意味,让人无法去拒绝:“我在外面等你。”
等她走出来,靳韫言的车正停在门口。
暮春下了点儿雨,向来干燥的城市染上几分潮湿,他撑着把伞过来时刚好听见孟叙白
状若无意地问起两个人的关系,话语里说不上是不甘心还是试探。
薄夏笑得体面:“朋友而已。”
她这话其实也只是陈述事实,并不带什么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