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韫言,你知道吗?”
她说:“我小时候很羡慕别人可以有小熊玩偶、有好看的新衣服、有银手镯有漂亮的发卡、过生日有漂亮的蛋糕,我羡慕她们拥有一切精致漂亮的东西。”
那时候她很羡慕别的女孩可以跟公主一样受尽父母的宠爱,而她一无所有。
“后来我有钱了,我买了以前很多心心念念的东西,可是好像我也没有那么满足和开心。其实很多时候,我已经不需要那些玩具或者首饰,我只是带着某种执念、偏执地想要填满过去的自己。”
薄夏的眼睛是湿的:“你好像就是我童年时看了许久的橱窗里的玩偶,那是曾经的我最想要的礼物,可是这份礼物已经过期了,我再打开也不会是十七岁时的心情。”
人总会为年少不得之物困住一生,可得不到终究是得不到,不论是童年时渴望的那份偏爱和在乎还是青春期的那份无疾而终的暗恋,她都应该放下往前走了。
靳韫言的笑意停滞在眼中。
他原本设想过许多种和她的后续,却从未想过听到的会是这些话,所以,对她而言他就仅仅是那份年少时喜欢的礼物吗?
她刚刚来之前看自己的眼神不是其他的情绪,代表的而是告别吗?
“所以靳韫言,我们还是做朋友好不好?”她的笑容里带着某种宽容,“要不然,就停在这里吧,好不好?”
她曾经梦见过她喜欢的人会有一天回头看她一眼,告诉她其实他也喜欢她很久了,可是好像真到了暗恋有回响的那一天,她心口起的波澜却没有她想象之中的大。
年少时的世界太小,小到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她的心神,小到把他当成全世界。
可后来才发现这世界比她想象之中广阔得多,而她那晦暗枯燥的青春时代里,真正的英雄主角从来不是靳韫言,自始至终都是敢爱敢恨、追逐光亮的她自己。
靳韫言向来自持冷静,否则不会那样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让她窥探出半分。
在今天之前,他因她那句还没想好的话,觉得他们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他没想过会得到她这样的答案。
好吗?
他当然不想说好,叫他那样对什么都抱着势在必得有着野心的人,怎么会放弃抓住她的机会呢?
可他还是垂下眼心疼地看了她许久,即便被她这样不留情面地拒绝,嗓音仍旧是温柔的:“别哭了,被拒绝的人不是我吗?”
隔着漫长的十年,靳韫言终于尝到了当初自己亲手种下的苦果,那一瞬间,年少时候射出的子弹正中眉心。
他想,原来那时候的她就像自己现在这样难过吗?
第59章回响
靳韫言自认不是什么会后悔和遗憾的人,更不信什么因果与报应。
可遇见薄夏以后他不止一次想到从前,他甚至在想上天让他在多年后的今天喜欢上她是不是就是为了给他上一课,让他知道从前冷漠地拒绝别人究竟有多伤人。
他沉默许多,最后忍不住轻声问她:“过去那些年,真的没有怪过我吗?”
这次薄夏说了真话:“怪过的。”
她也曾偶尔在心里可耻地恨过他,恨他不是山谷不肯给自己半点回音,恨他眼里自己和其他人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后来我长大了,”薄夏是那样温柔地告诉他,“我开始知道你不选择我并不是因为我不够好,我也开始明白很多东西存在的真正意义并不是抵达,而是指引。”
她曾经看过史铁生的书,上面有一句话是这样写的——
“人可以走向天堂,不可以走到天堂。走向,意味着彼岸的成立,走到,岂非彼岸的消失?”[1]
薄夏看着他的脸,想起了过去太多太多事,她还是没忍住踮起脚跟给了他一个最后的拥抱:“靳韫言,谢谢你曾经如此耀眼地照亮过我的青春。”
不论月亮是否只为她一个人落下光亮,她也真真切切地曾经被那束光照亮过。
这就足够了。
靳韫言没想过得到这个拥抱是在这样的语境下,他脸色算不上好看,却也没有因为她的拒绝生气。
他抬起手轻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我送你回家。”
他总是绅士的,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刻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好的情绪。
夏天来临前下了几场潮湿的雨,将街道上的青色洗刷得更浓郁了一些。
算起来从那天之后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
靳韫言理解她同自己以往如出一辙的理智,他也不是什么喜欢死缠烂打的人,于是照样还是和往常一样生活,只是偶尔会想起一些瞬间。
想起她那日穿了件浓郁的绿色长裙,看向他坚定地说想要的是他,想起她送他回家时被风吹起的发尾的弧度,也会想起那日她们提及过去时她潮湿却坚韧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