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湛回到县府办后,立刻走向县长办公室。
敲门前,他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和衣领。
“进。”虞晚秋清冷的声音传来。
王湛推门而入,虞晚秋正埋首批阅文件,并未立刻抬头。
“县长,和苏晓春记者的访谈结束了。”
王湛站定在办公桌前,声音平稳地汇报。
虞晚秋这才抬起眼,“嗯。谈得怎么样?这位苏记者,是否如传闻中那般难缠?”
“比预想中要好。”王湛斟酌着用词,“提问确实很专业,也很犀利,直指东沟项目的核心风险和痛点。但整体态度是建设性的,更像是在寻求答案和真相,而非为了质疑而质疑。”
他略去了那些关于个人作用的微妙试探,重点突出了苏晓春对项目本身的关注。
“她对技术细节、治理路径、风险管控问得非常细,显然做了大量功课。虽然压力不小,但这样的交流,某种程度上也能帮助我们,更清晰地向外阐述项目的可行性和我们的决心。”
虞晚秋静静听完后问,“看来初步接触还算顺利。她没有纠缠一些……题外话?”
她问得似乎随意,但王湛能领会那未尽的含义。
是否试图挖掘政治斗争,或个人层面的八卦。
“没有。”王湛回答得肯定而坦然,“全程围绕东沟项目和县里的发展规划。我也严格按照您的指示,该开放的开放,该保留的保留,尺度把握得还算妥当。”
“那就好。”虞晚秋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淮江日报》的影响不容小觑,苏晓春本人的能量也可能超出预期。能争取到相对客观正面的报道,就是现阶段的成功。”
王湛随即补充道,“总体感觉,她虽然犀利,但并非不讲道理。只要我们自身工作扎实,经得起推敲,她或许能成为一个能理解并传递东沟转型复杂性和积极意义的传播者。”
虞晚秋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这个评价略感意外,但未置可否。
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她有没有提出什么特别……印象深刻的问题?”
王湛心思微转,想到了那个关于风险和责任的尖锐问题,以及自己的回答。
他语气自然地引用了当时的话,“有一个问题关于如何应对未来可能的风险和变数。我提到,我们看待东沟项目,不能只静态地看污染存量,更要动态地看治理决心、技术能力和未来收益。我还说……”
他略微停顿,看向虞晚秋,语气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敬服,“我说,虞县长您常强调,‘蓝天净土,就是民生福祉’。”
话音刚落,虞晚秋握着茶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抬起眼,目光带着一丝明显的讶异,“‘蓝天净土,就是民生福祉’?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王湛面对虞晚秋直视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慌乱。
反而露出一个诚恳,又略带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县长,您确实没有原封不动地说过这八个字。但您多次在会议上强调环境治理的紧迫性,指出改善生态就是最根本的民生工程,关系百姓健康和长远发展。
我觉着,‘蓝天净土,就是民生福祉’这个说法,高度概括了您的核心思想,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当时和苏记者谈到那个份上,顺口就总结了一下……”
他这番解释,既抬高了虞晚秋的执政理念,
又巧妙地将“发明”领导金句的行为,归结为对领导意图的深刻理解和精炼总结。
态度谦逊而自然。
虞晚秋听完,脸上的讶异渐渐化开。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王湛,那目光深邃。
几秒钟后,她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个极淡极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