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京西市,一座恢弘建筑盘踞于此,左右延伸,起码占据了大半条街。从外面看去,隐约可见里面的豪奢气象。
只是如今大门紧闭,门上的封条脱落了一半,门前又落了些枯枝败叶,在这和煦的春风里,平白多了一丝萧瑟。
这是沈相故居。
沈相倒台,沈府被封;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
此时,一辆玄色马车停在沈府前。
陆太锋从车上跳了下来,对着车里的太子问道:“殿下,要不您在这里等着,属下去把人叫出来。”
“不用,我自己去。她几次求见我都没理会她,惹得她不快。现在是非要我来找她不可了。”
陆太锋皱了皱眉,这沈家小姐如今一无所有,想怎么发疯便怎么发疯。前日竟将太子折磨到那种地步。
太子下车,陆太锋正要跟着,太子笑道:“一个女孩子,还怕她怎么样不成?”
“万一这里面有什么……”
“她要我不痛快而已,不会要我的命。”
陆太锋只好道:“那我在此等候殿下。”
太子抬头看了看几乎与皇宫差不多高的楼宇,走到一边角门,敲了敲门。
按理说,这里再不允许人出入,沈疏也早该处置发配,可不知道是不是太子对这幼时伙伴尚有一丝不忍,沈疏回到故居住着,竟没人来理会。
太子对沈府并不陌生,刚理政之时,确实有一段时间依赖过沈相,沈相身子有些不豫,他也曾登门慰问。
只是更早之前,他便知道自己与沈同业立场不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太子凡事与他商量,一直将杀意掩藏得很好。沈同业才会以为,太子深深倚仗他,以至于到最后,也没有怎么防备他。
太子在院中慢慢溜达,没人打理的园子草木格外长得茂盛,倒更显得荒凉。
空气中,隐隐传来血腥味,仔细看,亭台楼阁还沾染这些褐色的血迹,两个多月前的那场屠杀的气息,到今天也没有彻底散干净。
她执意要在沈府见他。
太子听到身后细微的动静,转过身。
沈疏微侧着头,带笑看他。
她今天薄衫单裙,明黄嫩绿,与这春日倒是搭配。她从阴影中慢慢走进耀目的阳光下,一如她当年在这里迎着太子,一起去见她的爹。
今时不同往日了。
“太子殿下看起来春风得意,是好事将近了吗?人生喜事,怎么不请我这个故人去喝一杯喜酒呢?”
“……”
“阿疏,我来,是为了求你一事。”
“殿下虽然还没登基,已然大权在握,只怕你那缠绵病榻上的父皇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吧,万人之上再无一人……殿下还有什么事情,要求我这个罪臣之女?”
太子皱眉。
这话虽有七分实情,可说出来,仍然是大逆不道。
不过段书斐今天来不是为了与她计较这些口舌的。
“阿疏,你恨我入骨,我对你也没那个心思,这情蛊的牵绊,又有什么意义?”
沈疏似笑非笑,故作惊讶,像是觉得太子的话着实是傻得厉害。
她一开口,依旧是千娇百媚:“说来说去,是怕自己在洞房花烛夜没法子跟新娘交代吧?不过,我既然种下情蛊,又怎么会没有意义呢?你也知道我对你求之不得,你几次三番冷落我,我又怎么甘心?你跟那个野丫头颠鸾倒凤地快活,让我一个人呆在这死了几百人的屋子里凄凉孤寂?人不能惨到这个地步吧?”
段书斐根本不打算与她掰扯是非。
“只要你一死,无心蛊便不药而解,这对我并不是什么难事。”
“我知道我知道……”沈疏笑得明媚,仿佛从太子嘴里说出的不是刀子般锋利的话语,“你以为,为了一个对我一点心意都没有的人,害死了我爹娘我哥哥,我还有多想活吗?我也知道,殿下你要杀我,比捏死一只蚂蚁容易,你让我活着,不过是您大发慈悲罢了。但是怎办呢?我还要复仇啊,我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地自我了结吧,我爹往日可不是这么教我的。所以,段书斐你听着,就算我千刀万剐,但凡有一点叫你不痛快,我便觉得值了。”
段书斐点了点头:“本该如此。不过,你要见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