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喜气浮在半夜的枫京,城楼上灯火璀璨,不亚于前年的千秋盛日。
旱情已解,战乱平息;就连天上的星星也似乎比往日亮上许多。
只是这喜气,怎么也沾不上段书斐身上半点;他抬头看了看明朗的夜空,似是在找寻什么。
不一会儿,陆太锋逆着人群而来,走到太子身边,不轻不重道:“司天台少监沈大人已去了西南角楼。”
“我这就去。”
太子一走,一道视线便紧紧尾随其后。
过了片刻,便有人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城楼上。
崔狸如今早没了凑热闹的心思,一直低头,心事重重;抬头时,三殿下却不见了。
她左右张望一番,没发现人影,正要往前走几步去找,一股大力将她拉入角楼里,随即便掩上了门。
还未来得及惊呼,嘴被人轻轻捂上,抬头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万千情绪从眼中倾泻而下,全都洒在崔狸身上。
崔狸有片刻的怔忡。
段书斐轻捂在他唇上的手心打算离开,却莫名带着缠绵缱绻,终是以指撩起脸颊边的一缕碎发,为她拨在耳后。
阿狸心思极乱。
她身上没带匕首,可头上有簪子啊,趁此机会刺他,为哥哥报仇。
一连串动作走马灯似的在她脑子里上演,催促她,命令她。偏偏身体动弹不得。
段书斐的食指字她耳后的发梢又缠绵至下颌,像是要把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都刻印在自己的眼眸中,神色哀哀若乞求。
“阿狸……阿狸……”他一张口,突然低咳一声。
上次刺杀,刀口太深,如今他面色苍白,想是没有好全。
“我没有杀崔麟,你信我。”
段书斐说完这句话,却也知道这解释苍白无力。
没有证据,怎么叫她相信。
假以时日,他一定是能找出他害死崔麟的证据。可眼下他带着另一个女人在全天下的人面前扮演夫妻,这又该如何解释?
他低头垂眸,怀里的人呼吸起伏,微微颤抖。
阿狸如木偶一般被这个人当成溺水时的救命稻草,扣进自己的怀里。
她到底颤抖着右手,拔下发髻一侧的簪子。
段书斐后背吃痛,皱了皱眉,却没松开她,反而抱得更紧。
她手软无力,刺得不深。
段书斐将头埋在她肩颈处:“阿狸,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真相都查清楚摆在你面前……不过,你怎么会跟段季斋在一起?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切莫信他。”
阿狸冷笑一声:“他不是好人,你就是了,我谁也不信。”
除了一人。
这人与她同气连枝,对云水族忠心耿耿。
最关键的是,他带回了崔麟的遗书;除了他,她再也没有别的人可信可依。
“但你必须离开段季斋。”
“这与你无关。”
“无关?阿狸,你扪心自问,真的与我无关?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崔狸本不打算与他有任何情爱上的纠葛,可有些话还是脱口而出:“是么?那今日算怎么回事?殿下娶的,是云水族的公主,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