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色冰冷,未带怜悯,却有不得已的无奈。冯知节脊背带血,仍不肯动一指,她走近后,深吸一口气,淡淡开口:“冯将军,请稍息怒。臣下今往禀圣上,您在这等候片刻便好。”
她挥手,一名侍卫搬来折椅,放在阴凉处;另一名宫人端上茶盏,递给冯知节。茶香淡淡,似慰苦心。
“您先坐下歇息。一会儿我进宫回应此事。”
她定睛看他,目光如冷泉,却暗藏温柔。
冯知节终于抬头,眼神如凛霜,却从无怨恨,只是哽咽低声说:“多谢长公主垂念。”
殿中忽远传脚步声。
李鸾徽恬然睁眼,似被声扰。见李慧瑾缓缓入内,神色不悦问道:“朕正炼心修道,御史台秦斯礼已经还他一份清白,冯知节还来找我做什么?”
李慧瑾跪身行礼,躬腰恭声:“陛下,臣妹以为,冯将军乃后唐栋梁,功高震主,但不该受如此对待。他是功臣,不是乱臣。”
李鸾徽瞇眼道:“朕已下诏还他清白,他还不满足?”语气带着不解与怒意。
李慧瑾叹道:“将军之性,不能受冤而闭口。若不赦慰,恐他不肯离去。陛下虽赐官,但若仍拘禁不见,他心中难安。”
李鸾徽仍旧不耐烦,“可如今看来,他对我已经有了怨气,再将兵权交付于他,着实不妥。”
他思虑得没错,冯知节已经对李鸾徽有了怨气,但他违背自己的命令在先——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再加上他被冤枉……
李文韬故意设计陷害冯知节,李鸾徽心知肚明,但他也很讨厌违抗自己命令的人,该罚,索性由着李文韬去,但冯知节这个性子是不明白这一点的,折磨他一顿而已,眼下就要讨个公正。
李慧瑾点头,将李鸾徽面目每一寸的变化收入眼中,再开口时,俨然没有刚才为冯知节惋惜的半点温情,“皇兄说的没错,边疆兵权,若将他留在那里,恐埋下隐忧。”她语气平淡,眼神却像是挤压春寒的冰棱。
李鸾徽沉吟良久,袍下,他指向李慧瑾:“好,就按你说的办。削他兵权,改任江南道提督,无军无重责,仅,把他幽居江南。”
明升暗降,既不灭其名,
李,神情悠然,似一切尽在掌握。
李慧瑾腾出宫门,快步行并没有老实坐着,身上的伤让他坐立难安。
她轻轻走到他身旁,声音温柔:“冯大将军,我为您说了许多话,但……圣上依旧不肯见您。”
听到这话,冯知节原本缓和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愁云,“圣上为何不愿见我?为何听信谗言,说我是谋反之人,我为何会谋反?”
李慧瑾哀叹一声,“伴君如伴虎,圣上心意无人可以揣测。”
她看着伤痕累累的冯知节,心中有些许亏欠,但是说出口的话却冰冷无比:“江南道提督一职现已安排。此职虽无军权,但江南清幽,适合晚年养老。圣上不忍再见您受辱,只愿赐您名誉安享晚年。”
冯知节听后,手里的茶杯落地,颤颤悠悠地、不可置信地看向李慧瑾。
“什么?”
片刻后,他的眼泪缓缓滑落。
他看着她,声音嘶哑:“我……”
冯知节征战多年,血战沙场,干得是把头挂在裤腰带上的活,没得到任何体谅也罢,最后反而落得一个安享晚年的名头?
他咽喉发紧,似欲说出更多,却咽下。
李慧瑾点头:“委屈您了。这局中,人人都有难处。您功高劳苦,终有一日,必为后唐所记。不愿白白折腰。”
她轻轻拂去他腮边血痕,目光沉静。
冯知节那双曾经摄威塞外的眼神,缓缓地、彻底地熄灭在朗朗乾坤之中,黯然转向别处。
圣旨很快下达,朝中、民间哗然。
李文韬得讯后微微一笑,语气不羁对身边幕僚说:“我布局,从不输,他虽保住了命,但也只能在江南养老了。”
最后,冯知节会凋零在长安之外的地方,可怜可悲。
他豪气干云地抬手一扬,心中想的却是他最了解圣上,这场斗争之中,赢者只能是他。
徐圭言从旁人处听闻此事,而李起年闻讯面色复杂,他低声道:“长公主说圣上不想见我,让我有拿不准的,去问长公主。”
声音平静,却无法掩盖他心中隐约的失落。
徐圭言点头,目光深沉,窗外竹影斜动,她心头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朝阳升起,晨钟初响。
含元殿内,群臣朝拜,百官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