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细微的差别往常人根本发现不了,林子峰常年混迹赌场,也自以为天衣无缝。
怎知碰上的是祝亦年。
从小就对秩序和数字极为敏感的祝亦年。
“是你输了。”
祝亦年不再顾林子峰,重新将真正的黑桃A摆在文向好面前。
彼时如同推上绝路的无将定约,此刻成了保护伞,没有任何一张牌能够比黑桃A更大。
林子峰任何叫嚣都没用,至此胜负已分。
祝亦年花了十年的时间才学会有所保留,才学会切割过去的自己,可此刻却忽然觉得,或许过去的她也可以保护文向好。
在场所有人惊呼,窃窃细语和还未来得及响亮的掌声此起彼伏。
林子峰目眦尽裂,白着一张脸,抖动的眼珠看着面前的牌,两只空空如也的手止不住颤抖,却是咬着牙一下站起来,一下掀翻所有的牌。
“不可能……不可能!”林子峰嘴里不停念叨。
扇动在空中的扑克牌如同飞刀一般,文向好刚松口气,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就一下子站起来,一把推开似要疯魔般要倾在祝亦年面前的林子峰。
“你想干什么!”文向好吼着林子峰。
林子峰跌倒在地,仰视着怒目而视的文向好,呆了一会,立刻变成跪趴的姿势,如刍狗一般爬到文向好脚边,讨好道:“我求你……我求你……”
“看在我和你姨妈是同学的份上,您大人有大量,能不能就当一场游戏?”
林子峰匍匐着谄笑,仿似刚刚叫嚣着下赌局的人不是他一般。
见文向好毫无反应,又转个方向想去扯祝亦年的裙摆求饶。
祝亦年还没有所动作,文向好已一个跨步拦在祝亦年面前,鞋尖稍提,往林子峰的肩膀处狠狠一踢:“愿赌服输,赔我朋友三百万。”
“向阿好磕头认错。”祝亦年兀自开口,嘴角勾成最礼貌的弧度,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平常事,“一个响头减十万。”
林子峰愣了一下,咬着牙忍怒的脸扭曲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文向好,终是低下头颅,重重地磕在地板。
“我错了……我错了……”
一声又一声闷响砸在文向好心里。
文向好看见林子峰敛去猖狂,只能向她低头的模样,不由想起文强,想起过去很多伤害过她的人。
这么多年,她都未曾听过一句道歉。
文向好总以为自己不需要,可真正听到这不知是真心亦或假意的道歉,心中如同万般潮水涌来,淹没了所有感官。
这是祝亦年为她挣来的。
文向好紧握着忍不住颤抖的手,在内心决堤之前,扭头不再看林子峰,忽然拉着祝亦年离去。
一场闹剧不看也罢,何必要因此浪费光阴?
文向好从未觉得时针好似转得这般快,快到游轮外的长廊只是经历一场赌局,就从阳光晒得甲板透白,到漫天晚霞业已融入摇摇晃晃的海水,一下又一下想要给予船身拥抱。
海边的晚风比市区热烈,在耳畔呼呼作响,吹开牌局上的燥热,让文向好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不用力的手腕被祝亦年不轻不重地牵着。
有那么一瞬想要此刻永远。可时针真的转得很快,快得文向好生出一些捕捉不到任何的心焦。
文向好在甲板站定,松开祝亦年的手,望着远方海平线处慢慢敛入的残阳,急着想要说些什么,转头看着祝亦年的面庞,却只是生涩地称赞:“你好厉害,真的赢了。”
“我们很厉害,真的赢了。”祝亦年纠正。
祝亦年看出文向好正止不住地发颤,连面目也似忍着千思万绪,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其肩膀,有些无措地说:“别怕,我们真的赢了。”
与适才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的模样大相径庭。
“给你。”祝亦年伸出另外一只手,展开掌心,向文向好露出一个筹码,“是你算出南北方的牌,争做明手,我才有必须要做庄的信念。”
圆圆的筹码在夕阳下泛着金光,让文向好有些恍然,不说一句已伸手拿过,转身面对海面,将那一枚筹码与夕阳重合。
双眼似要被天光刺痛,文向好很快收回手,不再看手心的筹码。
“你知道的,我不会打。”文向好不想把话讲得太暧昧,故作一笑,“将牌毫无保留交给你,你才能赢得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