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空了一块,那里是他用来装汤依的地方。
章铭朗没去开空调,也没挂起外套。他静静躺在沙发上,双手合在腹部上的衣服外面,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小白在小声叫,轻身一跃,蹦到沙发上来,在章铭朗的头旁边走来走去。他反应过来,支起手臂撑起身子,去给小白的饭盆里加猫粮。
小白亦步亦趋地跟上去,章铭朗伸手一下一下顺着它脑袋上因为蹭他裤腿和头发而乱了的毛,看它狼吞虎咽的模样,莫名有些恨铁不成钢。
“吃吃吃,吃这么欢,你妈妈都出差了你都没发现?”
猫当然听不懂人话,只是一味地埋头苦吃。
章铭朗继续顺着它的毛,忽然眼前一亮,脑子里闪过一个主意。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相机,对准埋头吃饭的小白,一面嘀咕着:
“吃了我给你倒的猫粮,帮我做点事也是理所应当的。”章铭朗摸了把小白,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合适的借口。
他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里自己的手,又嫌光线不好,手拍得不够修长,直起身子去按开客厅的顶灯,甚至特意暗暗用了点力,直到手上青筋清晰可见时,才满意地按下拍摄键。
高架上,飞驰的车内,汤依将手机合在手掌中,转头看着车窗外斑斓的夜色。
一切像是拉上了高斯模糊,手机安安静静暗着,没人发信息。
汤依敛下眼睫,心中莫名生出些怅然。
明明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短期出差,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手机亮起微弱的光,汤依几乎是在瞬间低下头,将手机翻转过来。
章铭朗发来一条视频。
嘴角已经不知不觉弯了起来,她没注意。谨慎地将音量键调到很低。手指轻轻一点,视频打开却没声音。
汤依蹙着眉将音量调大一格,章铭朗低低的声音却忽然传了出来。
“小白啊,唉,就知道吃,你妈妈都把我们爷俩抛开了知不知道?”
手机放在耳边,汤依笑了。
视频里章铭朗还在继续说:“什么?你说你也很想妈妈?”
视频中传来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他的声音也消失了一阵。汤依像被小白挠过,泛起一阵一阵的痒。
她想按高音量键,但记起前排司机是公司委派的。汤依只能忍着那点奇怪的感受,将手机凑得更近。
话筒里,衣服摩擦的声音也消失,一切变得静静的,汤依听见了他的呼吸声。
于是她带着某种预感,听见了章铭朗没说完的后半截话。
“废话,谁不想她。”
低低的、委屈的、有些别扭的。
汤依怔愣一瞬,嘴角的弧度漾开。
视频播放到尾声,汤依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慢慢敲下几个字:
【躺椅:我也想小白了。】
她将手机收起来,像几分钟之前那样,合在并着的手掌中间。
汤依再次转头看向窗外,车子仍然疾驰着,窗外的模糊却一点一点变得清晰。她怀疑是幻觉,闭上眼睛又睁开,在某个瞬间,竟然看清了路边绿化带里藏着两朵小花,弱弱地被风吹得绕在一起。
眼前一恍惚,汤依的视线聚焦到车窗玻璃的倒影,看见了自己笑得弯弯的眼睛。
毫不知情的小白成了两个相隔甚远的爱人交流的纽带,一条看似隐蔽而内敛、却彼此间心知肚明的纽带。
本以为只是一个简单的签合同,没想到对方格外难缠,因此战线被无声无息地拉长,章铭朗也只能憋屈地等待。
汤依出差的第三天晚上,秘书部的所有同事的八卦话题都变成了从不发朋友圈的章总,入职以来发的第一条朋友圈。
没有文字,只有配图。图片里是一只通体黑色的德文猫躺在沙发上,窗外阳光裹住它毛发,将它照得油光水滑,一看就经过了主人精心照顾。
大家一头雾水地点赞或巴结,只有远在外省出差的汤依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无非是,小白想她了。
或者说,章铭朗又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