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句话,显然起到了作用。
章景乾听闻,盯着裴珩看了片刻,随后脸上的严肃神色缓和下来,露出一丝宽和的笑容,说道:“宜贵妃的妹妹,本王自然也是信得过的。听闻裴家姐妹情深,若裴璎日后在府中烦闷,思念宜贵妃了,大可向内务府递个牌子,进宫去探望姐姐,叙叙家常,散散心也是好的。”
裴珩心中一动。
内务府掌管宫禁,嫔妃亲属入宫探视,历来规矩森严,审查繁琐,绝非递个牌子这般轻松随意。
章景乾既然能给出如此承诺,意味着他可能已经掌控了些内务府的力量。一个太子,如此着力于经营内廷势力,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裴珩并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那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臣,代三妹谢过殿下恩典。”
裴府,绛雪院内,滕令欢正为裴辅泽给她安排的婚事而心烦,这裴辅泽常年出京办事,虽然早些年都是朝堂上的人,但她于裴辅泽却并没有很熟悉。
至于他为什么会和青州那个才上任几年的青州知府那般要好起来,滕令欢更是摸不到一点思绪。
正烦闷期间,络玉回来了,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我听二房那边的人说,今晚就要动身回自己府上了。”
她脸上带着几分唏嘘,“挽云姑娘还被软禁在客院呢,听说哭晕过去好几次了,真是可怜。”
滕令欢坐在窗边,手中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目光望着窗外枯寂的枝桠,听了络玉的话,回过神来,转而问道:“那个戏子,青烛呢?”
络玉的声音更低了,更靠近了些滕令欢,两人几乎如同耳语:“柴房那边传来消息,昨儿后半夜,人就已经自尽了。说是用碎瓷片划了脖子,发现的时候,血都流干了。挽云姑娘眼下还被瞒着,但等回了二房府上,怕是瞒不住了……”
自尽了!
滕令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微微抽紧,她猛然想起了那戏子一双空洞的眼神。
分明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就这样成了这高门宅邸阴谋算计的牺牲品,先是拜裴珩所赐,没了一双眼睛,如今连性命都没了。
她想起昨夜裴珩那张冷漠的脸,和他那句轻描淡写的“不过是挖了那戏子的一双眼”
人命如草芥,在权势的斗争中更是,裴珩能走到如今的位置,不知道有过多少个“青烛”铺路。
“长房……府里这边,老爷可曾过问?”滕令欢问道。
络玉摇了摇头:“老爷说了,这是二房的家事,他不便插手。”她顿了顿,随后又想起来什么一般,紧接着说道:“不过,听说挽云姑娘一直喊冤,说自己的酒有问题,是被人陷害的,府里倒也查了,彻查了昨晚所有的酒水……”
“结果呢?”滕令欢追问。
“结果……”络玉犹豫了一下,“查到了表小姐头上,昨晚宴席上的部分酒水,特别是……特别是挽云姑娘和那青烛饮的那一坛,是表小姐亲自酿的,也是她吩咐下人送去的。挽云姑娘一口咬定,是表小姐有意陷害她。”
滕令欢眉头微蹙。陆书禾?那个看起来怯生生、一心只想依附裴珩的江南女子?她会有这般心思和胆量?
这倒是令她着实没想到。
隐约想起陆书禾好像给她也送过一坛子酒,照着她的所说,当晚应当有不少酒都是出自陆书禾之手若真是她做的,那何必闹得那么大的阵仗,让这么多人知道宴会中的酒水出自自己之手,那不是加重了自己的嫌疑吗?
总之,滕令欢还是觉得这事是裴珩一手促成的,毕竟他可是在她面前坦白过的。
想到裴珩,她只觉得心脏莫名漏了一拍,昨夜廊亭之下的话,今日想起来只感觉近乎疯狂。什么为她铺路,什么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她了,若是没有那些酒的作用,那一定是裴珩疯了。
这些字眼像是一颗颗投入湖心的石头,泛起一片片涟漪。
她不得不承认,裴珩手段狠辣,心机深沉,但不是个蠢材,他所做的事必然是他权衡利弊后的选择,并非一时头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