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一路追着他跑了半条街,直到苏璃伸手拉住她才停下。
陆寒回头时,见那小丫头踮着脚使劲挥手,她手腕上的铁剪子在阳光下闪烁,格外耀眼。
镇口的老槐树飘下一片叶子,正落在小桃头顶,乍看就像给她戴了顶绿帽子。
“你还能……”苏璃的声音轻得如同飘忽的云朵。
陆寒听到这话,脚步停了下来。
虽未回头,但他心中能勾勒出苏璃站在槐树下的模样:白衣被风吹起,净莲眼半睁半闭,眼底的光亮仿佛要渗出血来,颇为骇人。
他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铃铛,铜铃冰凉,红线却温暖。
“会的。”他轻声回答,声音比预想的还要轻。
“等我把那头大肥猪砍了再说。”
官道上商队的铃铛声渐近,夹杂着似是命纹女子消散前的呜咽。
陆寒紧握断剑,剑身纹路泛起光亮,在地上拖出一道淡淡的金色影子,宛如红线,又似利刃。
“那就让他见识见识。”他低声自语,风仿佛有脚,瞬间将他的话卷走。
“到底什么才是凡人的道。”
苏璃目送他的背影,直到那青布围裙的身影消失在商队的尘烟中。
她摸了摸药囊,发现新换的净莲瓣又碎了一片。
风卷起她的衣袖,露出腕上的红线,与陆寒的如出一辙。不知何时,红线的线头缠上了半缕灰线,随风摇曳。
“你还能不能回来呀?”她轻声对着空荡的官道嘀咕,声音被商队的铃铛声淹没。
苏璃凝视着青布围裙消失的方向,指尖还捏着给小桃擦眼泪的布片。
风再起,她腕上的红线与陆寒那根缠成的结猛然一紧,仿佛有人在远处用力拽扯。
她低头,见药囊里最后半片净莲瓣正冒出黑血,这是命轮术侵蚀活物的征兆。
更让她心慌的是,陆寒那句“会的”中,竟透出当年药王谷后山师兄们杀妖时的决绝。
“阿璃姐姐?”小桃不知何时跑到她脚边,腰带上插着铁剪,剪尖的红色已褪成暗褐。
小桃说:“大柱哥说要去井边打水,让我叫你去喝糖茶。”
苏璃蹲下身,整理小桃被风吹乱的头发。
小丫头睫毛上挂着未干的眼泪,却强挤出一丝笑容:“阿铁哥哥说要去砍大猪,砍完就回来教我补锅。”
突然,小桃拉住苏璃的袖子问:“姐姐,你的红线是不是也疼呀?我刚刚瞧见你腕子上的结在抖呢。”
苏璃一愣,这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腕上的红印比陆寒的还要明显。
药囊里传来细碎的破裂声,最后那半片净莲瓣彻底化为粉末。
她摸出玉瓶,倒出药丸,却停住了。这药治心病,但此刻心中翻涌的是新撕开的痂的疼痛。
“会回来的。”她对小桃说,也在对自己说。
话未落,官道尽头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铃响。
陆寒正踩着夕阳染金红的土块,缓缓前行。
他怀里抱着的包裹,还带着村民的温度,腌菜的酸香味和糖糕的甜香在风中混合,形成了一片浓郁的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