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维登科,”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知不知道你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斯维登科男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放下酒杯,但依然保持著那副桀驁不驯的样子。
“现在,波士尼亚那边的同志都被迫撤离了,”卡尔曼先生继续说道,“三个安全屋被放弃,
七个联络点断了联繫。我们在塞拉耶佛刚开始建立的情报点,就这样毁於一旦。他们现在都在躲避秘密警察的追捕,有两个人已经失踪了。”
“主席先生,”斯维登科男爵皱著眉头,试图为自己辩解,“问题是坎特雷克伯爵已经知道我们打算发动一场暗杀。上个月在格拉茨的聚会,有人走漏了风声。他派人警告过我,说如果我们再有任何异动,他就会向维也纳匯报。咱们的目的都暴露了,不解决他不行啊。”
“笨蛋!”卡尔曼先生突然提高了声音,拐杖重重地敲在地板上,“你以为地方上的大人物们有儿个不跟民族主义分子有联繫?”
他走到斯维登科面前,虽然要仰视这个高个子年轻人,但气势上却完全压倒了对方:“波希米亚的总督在老皇帝斐迪南一世的默许下包庇了好几个捷克民族主义者,加利西亚的总督对波兰流亡者也是不闻不问,他只要税收。大家心照不宣,相安无事。我们给他们钱,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都是游戏规则!”
“而你呢?”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就因为坎特雷克伯爵一句警告,就派人干掉了他?
你知不知道,一个总督的死会引起多大的震动?皇帝会震怒,內务部会疯狂,所有的地下组织都会被波及!”
“哎呀,怎么可能啊。”斯维登科男爵看卡尔曼先生如此严肃,终於有些慌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摺叠的纸,恭敬地递给老人:“卡尔曼先生,请您看看这个。”
卡尔曼接过纸张,戴上眼镜仔细阅读。其他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著。
“当时谈判失败之后,我的確想要除掉坎特雷克伯爵,”斯维登科男爵解释道,“但是,我派出去的人原计划是在他下周去山里打猎的时候动手。偽装成狩猎事故,神不知鬼不觉。可是。。。”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我的人还没来得及行动,坎特雷克伯爵就死了。而且死法如此。。。戏剧化。经过调查,这绝不是我的人干的。”
“什么?”房间里响起一片惊呼。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是你乾的?”弗拉季斯拉夫伯爵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装装逼嘛。”斯维登科男爵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摊了摊手,“拜託,我哪有那个本事能派人潜入总督官邸,近身勒死一位伯爵,然后那个人还能全身而退?要知道,坎特雷克伯爵可是个退役军官,年轻时在义大利战场上亲手杀过不少撒丁士兵。”
他自嘲地笑了笑:“有这种神通广大的杀手,我还不如派去干掉弗朗茨·约瑟夫,那不是更直接吗?他才是我们匈牙利最大的仇人。”
“那到底是谁干的?卡尔曼先生推了推眼镜,陷入沉思。
“我也不知道。他作为一个总督,这些年捞到的好处不少,得罪的人更多。维也纳中央的那些大人物,地方上的利益集团,甚至是他自己的副手和幕僚。。。想让他死的人,恐怕能排成一个连。”
“算了。”蒂萨:卡尔曼先生把纸张叠好,放进口袋,“这件事既然不是我们的人干的,那就暂时不用太担心。反而。。:
老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一个总督的死,会把內务部和內政部那些秘密警察的力量全都吸引到波士尼亚去。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恐怕无暇顾及其他地方。这对我们来说,反而是个机会。”
“机会?”弗拉季斯拉夫伯爵还有些愤愤不平,“我们差点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刺杀被连累,
您还说是机会?”
“正是机会。”卡尔曼先生重新坐回椅子上,“想想看,弗朗茨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先是疯狂打压我们匈牙利人,处决了安德拉西伯爵,把主张和平谈判的费伦茨智者给暗中除掉,把匈牙利王国肢解成几个行省,这让我们这些原本想要和平谈判的自由派都开始转变为暴力派。然后又开始慢慢剥夺其他民族的自治权,强化中央集权。”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克罗埃西亚人虽然在对奥斯曼的战爭中获得了几块故土,但他们的议会被解散了,克罗埃西亚语教育的权力也被取消。波希米亚人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波兰人也因为自治权力的削减而怨声载道。”
“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联繫这些对帝国不满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不是吗?”
“听,主席先生,”斯维登科男爵嘆了口气,有些泄气地说道,“我说句实话,由於奥地利经济这些年发展得不错,愿意跟隨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指了指房间里的几个人:“你看,今天能来的就这么几个。以前我们在佩斯开会,能坐满整个大厅。现在呢?很多人都被收买了,或者乾脆移民去美国了。咱们还能做点什么呢?靠联络这些人,恐怕再也不可能出现1848年那样的机会了。”
“年轻人,不要这么悲观。”卡尔曼先生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我们的確不太可能发动大规模起义了,但是获得自治权,要求给予匈牙利人应有的政治权力,这还是很有可能的。”
“你们想想看,弗朗茨最近都在做什么?几个月前掀起的反贪风暴,到现在还没有停止的跡象。財政部的两个司长被抓,铁道局的副局长上吊自杀,就连军需部都有三个將军被送上军事法庭。”
“咱们这个帝国有几个官员能够说得上是清廉的?如果按照皇帝陛下的標准,恐怕杀一半都可能有漏网之鱼。他这样做,表面上是在清理腐败,另一方面实际上是在给自己製造敌人。”
“而且,你们都听说《关於贵族血缘问题的科学报告》这件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