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小心坤宁宫的耳目。”
“怕什么,周家的人还能反了天不成?”
“这不就是反了天么,按理说宫婢乃是皇上的女人,如今这周元泽竟胆大包天玷污了皇上的女人。”
“今日皇后莫名染病,周元泽倒反天罡,周家怕是要完了。”
……
皇帝突然前来,这嘈杂的议论声才兀地止息。
众人跪成一片,就连没脸见人的周元泽也屈身跪地,高呼“皇上万岁”。
皇帝道了声“平身”,瞥了眼盖着白布的尸身,吩咐护卫速速去处理,随即转身离开。
他并未回未央殿,而是登上了荷花池畔的一处亭台。
凉风轻拂,夹裹着池中的水汽,也夹裹着尸身的血腥气,令这个躁热的午后多了几许寒意。
躲在暗处的周平自是窥到皇帝的动向。
他躬着腰身、提着衣摆,吃力地沿着台阶登上亭台,伏地而跪:“是臣教子无方,请皇上责罚。”
皇帝饮了两口茶水,语气不疾不徐:“刚刚怎的不见周卿?”
周平诚惶诚恐:“臣自觉无脸见人,不敢在人前露脸。”
皇帝笑了笑:“周卿平身吧。”
周平答:“臣不敢。”
皇帝话里有话:“周卿行事如此妥贴规矩,怎的就养了一个如此不知轻重的儿子呢?”
周平答,“臣知错了。”
皇帝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事已至此,周卿就不必在朕面前频频认错了,还是先将令郎领回去吧。”
周平心头一喜:“莫非皇上……”
要饶了他的儿子?
皇帝语气淡淡,接着说下去:“至于如何惩治令郎,则由周卿自行决定。”
周平闻言一哽。
皇帝这哪是饶了他的儿子,这明明是将他们父子俩架在火上烤啊。
他再次伏地:“犬子犯下滔天大祸,臣愿接受皇上的任何惩处。”
他周家家大业大,后宫有皇后、边疆有守军,就连京城十二卫里也有他的心腹,他可以承受任何堂而皇之的结果。
但偏偏皇帝不给他一个堂而皇之的结果。
皇帝从石凳上起身,仍是语气淡淡:“今日乃是淑妃的生辰,朕就不与周卿在这等阿杂事上耗费时间了,朕得去陪一陪淑妃了。”
不待周平回应,皇帝便提步走出了亭台。
龙袍的袍角扫过周平伏地的手背,扫得周平心头愈发不安了。
此时苏荷也与谢无痕来到了荷花池畔。
她担忧过周元泽会生事,却没想到竟生出一桩人命案来,早知如此,她当时就该执意让那位赵公公将他安顿妥当。
苏荷心头懊恼,却也莫可奈何。
从偏殿到池畔是一片茂密的草坪,现下那草坪上仍可见一路血痕。
可以想见,定是宫婢不甘自己被污,即便身受重伤也要从屋内往外爬,直至爬到池畔,再次落入周元泽的魔掌。
苏荷能感受到宫婢当时的绝望。
就如同当日她被李姝丽无数次殴打而无处可逃时的绝望。
她问谢无痕:“周元泽会不会死?”
倘若周元泽能因此被斩首,她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谢无痕答得干脆:“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