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笔趣阁>炽年长明 > 新生(第1页)

新生(第1页)

日子在一种近乎停滞的麻木中,又被季节更迭无声地推着往前走。耿星语依旧常常独自站在六楼的阳台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没有焦点地投向楼下。

直到某一天,她混沌的视线被一片灼灼的红色攫住——

楼下那颗沉默了一冬的凤凰木,不知何时已披上满树繁花,如火如荼,在初夏的风里和阳光下沉醉地摇曳,红得那样肆意,那样张扬,几乎要灼伤她习惯了昏暗的眼睛。

她恍惚了一下。

原来,已经五月了。

夏天,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来了。

也意味着,黎予快毕业了。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她一下,带来一阵熟悉的、闷闷的痛。那个拥有着她不敢再触碰的光明的女孩,即将离开这座小城,飞向更广阔的天地。她应该有明媚的人生,远离这里的一切阴霾,包括……自己。

这半年,她像个局外人,又像个被无形绳索捆绑的囚徒,默默看着那棵凤凰木光秃的枝桠抽出嫩绿的新芽,看着绿意渐浓,看着花苞初绽,再到如今这满树燃烧的绚烂,如同一场无声的默剧,映衬着她内心死水般的沉寂。花开花败,都与她无关。

高三的成人礼在凤凰花最盛的时节举行。校园里到处是穿着正装、脸上带着对未来憧憬与一丝离愁别绪的毕业生。

耿星语知道,黎予是优秀学生代表,会站在台上发言。

那天,她鬼使神差地,从家里拿了她那台昂贵的相机。她躲在高一教学楼三楼的走廊尽头,这里恰好能远远望见礼堂前的升旗台。镜头拉近,穿过攒动的人头和灼灼的花影,她找到了那个身影。

黎予穿着白色的衬衫和校服长裤,站在阳光下,身姿挺拔。距离太远,镜头里的影像模糊不清,只能勉强分辨出一个人形轮廓,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耿星语知道,那一刻的黎予,一定像她记忆中一样,干净、美好,带着一种即将破茧而出的力量。

天那么蓝,蓝得刺眼,花那么红,红得像心口的朱砂痣,阳光那么灿烂,灿烂得让她自惭形秽。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她按下了快门。仿佛也用尽了某种勇气,将那个遥远的、模糊的、此生注定无法靠近的身影,连同这片过于明亮的背景,一起封印在了这小小的存储卡里,也封印在了她再也不敢轻易触碰的心底。

这张照片,将是她青春里唯一、也是最隐秘的纪念,祭奠那场无疾而终、仓促狼狈的初恋。

她已经从内里开始腐烂了。

家庭的分崩离析,父母的貌合形离,自身如影随形、无法摆脱的病症,校园里那些她早已放弃辩驳、任其滋生的流言蜚语……

所有这些,都像肮脏的淤泥,将她紧紧包裹、拖拽,让她感觉自己像一株只能依附在阴暗潮湿墙角、永远见不得光的苔藓。

她唯一的、卑微到尘埃里的愿望,就是黎予能有一个璀璨的未来。一个完全没有“耿星语”这个名字出现的、光明坦荡、前程似锦的未来。

……

黎予高考结束,校园里仿佛瞬间被抽走了三分之一的灵魂,变得空旷而安静。那场盛大的人声鼎沸过后,只留下余烬般的沉寂。

枝头那场轰轰烈烈的红色火焰渐渐熄灭,残花败蕊,预示着新一轮的生命循环即将开始。

期末考试结束的铃声,对于耿星语而言,不啻于一种解脱的宣告。

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逃离心情,在母亲柏岚疲惫却坚定的陪伴下,再次踏上了前往昆城的路。

熟悉的消毒水气味,冰冷的白色墙壁,严格规律的生活作息,以及心理医生那温和而不失力量的引导……这一切再次构成了一个绝对安全的、与世隔绝的堡垒。

在这里,她可以暂时卸下所有防备,不需要面对父亲可能投来的、令人窒息的目光,不需要强打起精神去应对学校里那些无形的压力和指摘,更不需要……时时刻刻提防着与黎予不期而遇时,那种被刻意躲避的、凌迟般的痛楚。

药物治疗和心理疏导,像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暂时托住了她不断滑向深渊的灵魂。

在昆城这一个多月的日子里,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那些激烈冲撞、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情绪浪潮,渐渐平息下来;那些尖锐的、诱使她伤害自己的冲动,也被小心翼翼地锁进了内心的最深处。

她开始获得一种短暂的、珍贵的平静,能够以相对清醒的视角,审视自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以及那个如同泥沼般让她不断下陷的源头环境。

从昆城回来那天,源江县已被盛夏彻底占领。空气湿热粘稠,蝉鸣声嘶力竭,仿佛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家里的气氛依旧像一潭死水,沉闷得令人窒息。

但父亲耿峰更频繁的“缺席”,反而让这个家呈现出一种畸形的、脆弱的平静。母亲柏岚脸上的憔悴,因为女儿病情暂时稳定而稍微舒缓了一些,但那深植于眼底的忧虑,如同刻下的纹路,从未真正消散。

晚饭后,母女二人对坐在客厅里,只剩下空调压缩机工作时发出的、单调而持续的低声嗡鸣。

耿星语看着母亲低头削苹果时,那双因常年操劳而变得粗糙、关节微微变形的手,沉默了片刻,喉间有些发紧。

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像以往提起类似话题时那样带着绝望的死寂,而是注入了一丝在昆城治疗中艰难获得的、微弱的清晰与冷静。

“妈妈,”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下学期……我想转学。”

柏岚削苹果的动作骤然停顿,水果刀险险擦过指腹。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溢满了熟悉的惊愕与深切的担忧,但这一次,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急于探寻缘由的急切。

“怎么突然又要转学?”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是在学校又遇到什么……”她习惯性地看向女儿总是被长袖遮盖的手腕,那里虽然疤痕淡去,却依旧是母女俩心照不宣的痛处。

“我想转到你任教的那所高中。”耿星语没有让母亲继续猜测下去,直接而清晰地陈述了自己的决定。

已完结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