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皇帝继续沉声道:“你当年被祝掌门收养时,是被一个贱婢调换了身份、打算将你弃在荒郊野外之际。近些日子她终于供认不讳,道出了你的身份,朕这才叫人把你寻来”
“所以”谢昭熠惊愕的神情里,逐渐涌上了些积压多年的委屈,“所以我并不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吗?”
“我许多次追问祝掌门,问她是从哪里捡到我的、为什么爹娘要扔掉我。她总不肯回答,只说其中种种缘由太过复杂,我不必知道。”
“所以其实爹娘从来没有丢掉我,只是被歹人所害吗?您是我爹爹吗?我娘呢?她在哪里?她在等我吗?”
谢昭熠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眼眶竟不由地泛了红。
她没想到自己可以演得如此逼真的。
风潇教过她许多遍该怎么说,可她总学不出该有的神情,两人最后只好放弃,决定就叫她如平日一般冷着脸,面色平静地走完这一遭。
一个从小被当作孤儿的孩子,情绪淡漠些也是应该的。
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在她努力说服自己眼前之人真是亲生父亲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幼时无数个偷偷掉眼泪的夜晚。
大师姐不是生来就是大师姐的,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如此英姿飒爽、叱咤风云的。小小的谢昭熠也曾一遍又一遍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好,要被亲生父母丢弃。
是她出生时哭闹声太大了吗?是她要喝的奶水太多了吗?是给她洗尿布太累了吗?
她以为长大后就不会再为此委屈了。
直到此时此刻,察觉到自己情不自禁地哽咽,方知心头仍有些情绪没有过去。
皇帝亦为之动容。
她的难过不似作伪,从小以为被抛弃的经历更是叫人生怜。
一想到自己如此惊才绝艳的女儿流落在外许多年,受过如此多本不该受的委屈,前段时日自己却任由他人鸠占鹊巢,他心头便有些浅浅的刺痛。
“你母亲”皇帝话里也不免带出几分感伤,“已经不在人世了。”
“你究竟是不是朕的孩子,还需用滴血验亲的法子一试,若果真是你朕亲自带你去你母亲坟前见她。”
“叫齐衡进来。”他沉声道。
与齐衡一并进来的,是带着银针的御医,和内侍端上的两个一模一样的金边白玉碗。
里头清水微漾,瞧着没有任何区别。
谢昭熠紧紧盯着那内侍,眼看着他把两个碗一一从托盘上拿下,放在了桌面上。
“父皇!”齐衡终于又有机会见到皇帝,登时涕泪交加地就要哭诉。
“闭嘴!”皇帝却狠狠剜了他一眼,“昭熠,你来。”
他亲自拈起银针,放在了谢昭熠手心。
离她更近的那只碗是第二个从托盘上取下来的,与先前对好的无异。
谢昭熠安心几分,面上毫不犹豫地接过银针,把手悬在那只碗上方,刺破了指尖。
一滴血落入碗中。
御医恭敬地拖着皇帝的手腕,极小心地刺了很轻一下。
第二滴血落下。
两滴血珠迅速靠近、边缘模糊,最终不分彼此地融合为一体。
“不可能——”齐衡近乎失控地惊呼。
谢昭熠深深吸了一口冷气,猛地抬头望向皇帝,眼里的委屈与狂喜交织在一起,泪水霎时盈满了眼眶。
皇帝亦是“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短暂的惊愕后,面上便写满了“果然如此”。
他看向谢昭熠的目光里溢满了怜爱,齐衡太熟悉那样的眼神,在他刚刚认祖归宗时,也曾享受过这样的父爱如山。
皇帝的视线从谢昭熠身上移开,如利箭般射向面如死灰的齐衡。
“殿下请吧。”那御医极力抑制住颤抖的声音,将另一根新的银针颤颤巍巍地递向了齐衡。
他狠狠心刺下,血珠滴入另一个碗。
御医为皇帝换了根银针,新刺破另一处取血。
两滴血在碗中如同油与水一般泾渭分明,毫无相融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