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脚雨水一样落下。
实际上雨水也落下了,由牛毛一样不起眼,演变为倾盆大雨,颇有水漫金山之势。
大雨在一定程度上帮了岑溯一个大忙——那伙人因为骤降的雨收手离去,只有一个人站在他不远处,老神在在,没有撑伞,没有离开。
那人蹲在岑溯身前,雨水打湿他的头发,拧成一绺一绺垂落,贴着额头和耳鬓。
岑溯挤眼看。
是莫相非。
他挑染了金发,混在黑发中仍然显眼。
他说:“这样的滋味好受么?”
“你为什么不冲进厕所阻止他们?”
“你们一家人为什么总在伤害我们家。”
“……”
原来那声嗤笑是嘲讽,是恨。
大雨滂沱,岑溯失魂落魄地回家。岑婕看他浑身是伤,急得直落泪,拉着他先去医院处理,后去报案。
屋漏偏逢连夜雨,暗巷里唯一的监控失修。
岑婕气得哭了一个晚上,眼睛哭得和岑溯一般肿。岑溯一言不发,给她煮了白水蛋,轻轻柔柔地滚。
少年人不会安慰人,翻来覆去总是那句:“妈,别哭了,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路面不平整,大腿外侧被拖拽而划出的伤口见了血,面积大深度深,沾了雨水发了脓。医生毫不心软地挤出脓水血水,前前后后加起来缝了五六针。
丑陋的伤口直至今日还留在岑溯身上。
岑婕不听他鬼话,半夜给老师打电话要说法。
岑溯一直不喜欢初中的班主任,觉得他市侩,斤斤计较,喜欢给学生穿小鞋。因为岑溯成绩好,明面上不说什么,实际上岑溯路过他办公室,常听见他和其他老师嚼舌根,更觉厌恶。
他下意识拦岑婕,不想让班主任知道这件事。岑婕态度强硬,只答应第二天再打过去。岑溯没辙,知道岑婕着急,便随她去。
结果当然不好,新学期第一天,班主任把岑溯和莫相非叫到办公室“喝茶”,说:“同学之间要相互友爱啊,打架算怎么回事。”
半晌又说:“岑溯啊,苍蝇不叮无缝蛋,受欺负之前想想自己有没有做错事。”
是非不分颠倒黑白受害者有罪论,十成十的混账。
岑溯一声不吭,手攥衣摆攥很紧,指甲隔着衣服几乎要掐到手心里。
出了办公室,莫相非冲他挑眉,看似吊儿郎当,语气全然是挑衅:“原来你真是告人精。”
那日办公室内的谈话内容不胫而走,有甚者添油加醋,经过结果早已面目全非。
岑溯为自己辩解,鲜少有人信,渐渐的他闭嘴不言。
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现在连带着外班的人也跟着对他指指点点。
言语上的霸凌,行动上的孤立,时不时被拳脚相向。
岑婕顶着巨大的工作压力和生活压力,岑溯看在眼里,绝口不提自己在学校的遭遇。
莫相非说他石头心肠,见同学受伤害冷漠旁观。
可是岑溯自己被同等对待的时候,不仅所有人的视若无睹,而且所有人都要来这泥泞之中踩上一脚,好像踩过才能证明自己清清白白,和岑溯不是一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