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停在十二层,家门是虚掩着的,飘出浓郁的饭菜香气。她还没来得及按铃,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
章青岚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家居服,头发盘在脑后,看到她,伸手接过沉知周肩上的帆布包,顺势拉着她的手腕把人拽了进来
“怎么才来啊?给你发消息让你早点来帮忙摘菜,指望你还不如指望我自己。”
沉知周换鞋的动作顿了顿,低声解释:“路上有点堵。”
当然不是真的要她来摘菜。章青岚只是想找个由头让女儿早点过来,母女俩能多说说话。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这种听上去不太中听的埋怨。
她把沉知周的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转身从厨房端出一盘切好的西瓜,“先吃点水果垫垫,看你瘦的,脸上一点肉都没有。”
穿着围裙正忙活的徐文正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头来,“知周来啦,快坐快坐,红烧肉马上就好。”
“徐叔叔好。”沉知周打了声招呼,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
茶几上摆着几样已经做好的凉菜,还有一盘刚出锅的粽子,正冒着热气。章青岚在她身边坐下,拿起一个剥开,递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尝尝,你徐叔叔特意去买的箬叶,自己包的蛋黄肉粽。”
沉知周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糯米软糯,咸蛋黄沙沙的,带着肉的油香。
“怎么样?”章青岚看着她,眼神充满期待。
“挺好吃的。”沉知周点点头。
章青岚撇了撇嘴,似乎对这个平淡的评价不太满意,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又给她夹了一一小块。
“好吃就多吃点,你先坐会儿,我去看看你叔叔那边。”然后转身也进了厨房。
沉知周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听着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和抽油烟机嗡嗡的轰鸣。她又夹起一块粽子放进嘴里,是很好吃,但总归不是记忆里申城的味道。
她不喜欢这样的场景。不是不喜欢母亲和徐叔叔,而是不喜欢这种被迫融入一个“完整家庭”的氛围。
这会让她想起很久以前,在申城的那个家里,章青岚也曾这样在厨房里忙碌,而她和父亲则坐在客厅,一个看书,一个写作业。
自父母离婚后,沉知周时常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
要是人和人的关系,可以在最相爱的时刻被做成一枚标本就好了。将那一刻所有的光泽、温度与亲密都封存起来,永远凝固在彼此眼中最完美的瞬间。
爱是具备时效性的化合物,激情会挥发为庸常,信任会氧化为猜忌,连承诺最终都会分解为无人认领的记忆残渣。
沉知周信奉科学,可科学也没法阻止聚酯的降解与人的变心。
也许这就是她的诅咒,永远精准地预判到事情的坏结果,像个蹩脚的悲观主义占卜师,却对自己情绪的崩溃无能为力。
,说:“已经好了,小毛病,不想让你们担心。”
“普通感冒能烧到快三十九度?”章青岚看着她,“你爸就是这样,一辈子扑在那些破仪器上,连自己身体都顾不好。我看你现在跟他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