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斗枢出去以后,冯山走了进来。
这位襄樊营的总镇抚一进来,燃着火盆的直房内,空气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
“大人。”
“嗯。”
这个时候韩复已经回到书案后面坐下,他点了点头,指着下方的座椅道:“坐吧。”
“是。”
“冯山啊,我看了你们总镇抚司改革的方案,写得很好,不过步子还是可以迈得更大一些。”
韩复从抽屉里将那份方案找了出来,又说道:“镇抚司在我襄樊营,始终要紧紧扣住纪律二字。纪律不单单指的是军法,当然了,军法也是非常重要的,但是除此之外,我荆襄一地的方方面面,上上下下、三教九流,任何事
情,任何的人,都要依照纪律来办事。我襄樊营作为荆襄大地上的中流砥柱,要有这个觉悟,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给抓起来。”
冯山听得心头怦怦直跳,韩大人的这个意思,是襄樊营不再只是驻扎在襄樊的一个营头,而是要成为统管荆襄郧的头号衙门啊。
“大人说的是,只是卑职先前从未做过此事,襄樊营中有各级军法官层层管辖,尚可以勉强做得来。营外之事,实在不知从何做起。”冯山低声说道。
“这个简单,凡事都要有个体统,体统立起来了,事情就好办了。况且,本官不是叫你去做管词讼的老爷,而是要做管词讼老爷的老爷。抓大放小,拿住了这城里的头头脑脑们,居重轻,我们的意志就能够贯彻下去。”
韩复说出了他早就想好的方案。
实际上,自从秋季战事大获全胜之后,韩复就打算要全面的集中荆襄郧大地上方方面面的权力了。
但他又不打算取代现今各级衙门。
词讼钱粮这些事情要多琐碎,就有多琐碎,韩复是根本不可能让襄樊营亲自去做这些事情的。
比如说最近一段时间,因为大量的人口涌入,城内出现了很多骗财骗色的案子。
为了处理这些案子,小杨县令忙得心力交瘁,人都瘦了一圈。
关键这种事,出力不讨好,劳心劳力不说,除非你就是奔着吃完原告吃被告去的,否则到头来,半点好处都没有。
这些事情,光是想想就令人头大,让襄樊营的谁去取代基层县衙的生态位,都不太合适,也毫无必要。
韩复的设想就是,抓大放小,只做定调子的事情,将人事权和财权牢牢抓住即可,至于具体的事情,依旧还是让杨士科、吴鼎焕、陈智这些人去办。
这就涉及到了,如何监管的问题。
在这其中,镇抚司就要发挥关键的作用。
如今镇抚司权力缩水,地位有些尴尬,韩复打算给冯山加一加担子,把总镇抚司这把刀好好地磨一磨。
在对待外部势力上,自然由襄樊营的士卒们去斗争。
但在对待内部势力上,再由大兵出面,就不太合适了。
“卑职记下了,会按照大人所说的几项要点,回去之后,再做修改。
“总之,制度和人最为重要,制度定下之后,人就是决定性的因素。总镇抚司当前任务,就是要建立好一个框架,建立好一个制度,有了这两样,何愁办不好差事?”
冯山弯腰拱手,诚心实意的说道:“大人明见,卑职受教了。”
谈完了总镇抚司改革的事情以后,冯山又说道:“大人,近来营中颇有一些异动,违反军法之事较之出征之前,提高数倍。其中以驻扎军马坊的义勇营违纪事例最多。”
“具体说说看。”韩复从印有繁复花纹的银制卷烟盒内摸了支金顶霞出来,放在桌子上顿了顿,却没有急着抽。
“义勇营的那些人,本就是做贼出身,散漫惯了的,秋季战事未起之前,在襄阳时就多有吃酒、要钱乃至扰害市井之事。打郧阳回来以后,这些人自认跟着大帅打了胜仗,都是有功之臣,又得了赏银,愈发骄纵起来。”
说到这里,冯山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原先光化防城营的人到了襄阳之后,也驻在军马坊附近,两股人马臭味相投整日聚赌玩耍,乃至三五成群,呼啸过市,引得城中居民侧目。此中尤以光化防城营的没毛鼠吴老七
最为猖獗,他自己吃喝玩耍也便罢了,还经常拉着防城营、义勇营的官、兵赌钱。每赌必通宵达旦,若是赢钱,就要去眠月楼等处狎妓;若是输钱,更是大呼小叫,动辄就要闹事。”
说完以后,冯山抬眼观察了一下自家大人的表情。
这些事情,他其实之前就向大人说过,只不过,大人虽然对襄樊营直领的将官士卒管得极为严苛,但对这些投奔而来的杂牌军,却是意外的宽容。
主帅是这个意思,就使得在五大千总司令人闻风丧胆,闻之色变的军法队,到了防城营和义勇营,就不太好使了。
很难进行约束。
而且,打完郧阳回来以后,这些人就好像从此天下无事了一般,拿了赏银就吃酒玩耍。
等防城营也驻扎到军马坊附近之后,在那个什么没毛鼠吴老七的带动下,义勇营本来就不多的军纪,更是转瞬间就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