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一位身着常服、须发略白、面容带着些许倦色但眼神依旧锐利的老者,正坐在一张宽大的太师椅上,手持书卷。正是当朝宰相吕夷简。
他听到动静,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扫过赵楷和那台造型古怪的按摩仪,并无太多波澜,只是淡淡开口:“便是此物?听闻能缓解疲乏?”
赵楷连忙躬身行礼:“小子赵楷,见过相公。此物确是小子胡乱琢磨出来的小玩意,市井百姓用了,确能稍解劳顿之苦。不知能否入相公法眼。”
吕夷简不置可否,放下书卷,微微活动了一下肩膀,淡淡道:“既然如此,便试试吧。”
语气平淡,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
赵楷不敢怠慢,连忙让铁蛋将按摩仪放稳,自己亲自上前,调整好位置和角度。
“相公,请您背对此物,稍坐近些。”赵楷小心翼翼地指导。
吕夷简依言微微挪动椅子。
赵楷深吸一口气,站上踏板,开始用力踩动。
咕噜噜……吱呀……(上了油之后声音确实小了很多,但依旧存在)
木滚筒开始转动,上面的木槌轻轻滚过吕夷简的后背和肩颈。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机械转动的声音和赵楷略微急促的呼吸声。铁蛋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吕夷简闭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赵楷心里七上八下,只能更卖力地踩着。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吕夷简才缓缓抬起手,示意可以停了。
赵楷赶紧停下,紧张地看着他。
吕夷简慢慢睁开眼,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颈,微微颔首:“嗯……确有几分舒缓之效。虽不及手法老道的推拿师傅精准,但胜在力道均匀持久,别有一番趣味。”
赵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连忙道:“相公谬赞了。此物粗陋,能稍解相公疲乏,已是小子荣幸。”
“听闻你乃宗室子弟?”吕夷简话锋一转,目光看似随意地落在赵楷身上。
“是,家父乃汝南郡王旁系……”赵楷报上原主那早已没落得快要查不清的谱系。
“嗯,”吕夷简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具体谱系,只是淡淡道,“宗室子弟,心思灵巧于此道,倒也……新颖。此物虽有趣,然终非正业。陛下仁厚,尔等更应谨言慎行,莫要失了天家体面。”
这话听起来像是长辈的随口告诫,但赵楷却听出了一丝淡淡的敲打意味。是提醒他不要用宗室身份搞这些“奇技淫巧”太过招摇?还是暗示他不要卷入不必要的麻烦?
“相公教诲的是,小子谨记。”赵楷赶紧低头应声,心里却在嘀咕,不搞这个,我吃饭都成问题,天家体面能当饭吃吗?
吕夷简似乎也只是随口一提,并未深究。他摆了摆手,对旁边的二管事道:“看赏。”
二管事立刻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锭雪花银,看样子足有二十两。
赵楷眼睛差点看直了!二十两白银!这够他和铁蛋吃多久肉啊!宰相出手果然阔绰!
他强忍着激动,努力保持平静地收下赏银,再次道谢。
正当他以为事情结束,准备告退时,吕夷简似乎又随口问了一句:“昨日府中听闻,你此前似乎还痴迷于炼丹之道?”
赵楷心里猛地一紧!原主确实有一段时间沉迷过这个,试图炼出“点石成金”的仙丹来解决经济危机,结果自然是赔得底掉,还差点把房子点了。
这黑历史怎么也被翻出来了?
他赶紧解释:“回相公,小子年幼无知,确曾受人蛊惑,尝试过些荒谬之事,早已幡然醒悟,深知其虚妄,再不敢触碰。”他可不想跟“炼丹”这种敏感词扯上关系。
吕夷简闻言,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并未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去吧。”
“小子告退。”赵楷如蒙大赦,赶紧和铁蛋抬起按摩仪,在二管事的引领下,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宰相府。
直到走出相府很远,回到熟悉的破败街巷,赵楷才感觉那股无形的压力消散,整个人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