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急得首拍自己干瘦的大腿,仿佛在为祝彪的“愚钝”和“轻信”而痛心疾首。
“清名?那都是装出来给上面看,糊弄你们这些贵人的!背地里,他早就和那贼子王伦穿上一条裤子了!他们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狼狈为奸!您再仔细想想,那王伦凭什么能大摇大摆地在阳谷县立足?凭什么能轻而易举地买下西门府那等招眼的宅子?凭什么能让陈文昭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百般维护?还不是靠着梁山上那些沾满人血的脏钱开道?!这世上,哪有不吃腥的猫儿?!”
“您还是不信老婆子我这张破嘴?”王婆见祝彪眼神闪烁,仍有疑虑,声音陡然变得阴冷下来,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恶毒而笃定的得意光芒,仿佛握有最后的王牌。
“好!我就知道空口无凭!我有证人!活生生的证人!铁证如山的证人!我让他亲口出来告诉您,这阳谷县的天,是怎么被那狗官和恶贼一手遮黑了的!”
话音未落,王婆猛地扭头,朝着里屋那扇脏得看不清颜色的布帘方向,使了个极其明显的眼色,尖声叫道:“你还死在里面孵蛋吗?!还不快滚出来,把你这天大的冤屈,亲口告诉祝三公子!求三公子为你做主!”
布帘应声被猛地掀开!一股更加浓重的、混合着霉味、汗臭和某种伤口腐败气息的异味率先涌出。紧接着,一个身影踉跄着从昏暗的里屋跌撞出来!
正是形容枯槁、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如同惊弓之鸟般的西门庆!他身上的衣物虽然还算完整,但沾满了污渍,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馊气。
“祝…祝三公子!”西门庆的声音嘶哑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长期的惊恐和营养不良的虚弱,但他看向祝彪的眼神,却充满了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哀求。
“王干娘方才所言,句句属实!字字泣血!若有半句虚言,叫我西门庆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死无葬身之地!”
他情绪激动之下,猛地伸出右手!那手指肮脏不堪,指甲缝里全是黑泥,指关节因为长期的隐匿和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变形,手背上还有几道己经结痂的深浅不一的伤痕。
“那所谓的‘东京王观澜公子’,千真万确,就是王伦那个杀千刀、该下油锅的恶贼假扮的!是他亲手用毒计杀害了简押司!手段残忍至极,令人发指!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百年基业尽数毁于一旦!
陈文昭那狗官,就是他的帮凶走狗!是他们合谋,夺了我的家宅,霸占了我的产业!如今……如今那贼子王伦,正用我西门家祖宗的基业,风光大葬孟玉楼那贱人的老娘!此仇此恨……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西门庆越说越激动,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剧烈起伏,蜡黄的脸上泛起病态的、不正常的潮红。他见祝彪眼神变幻,仍在犹豫权衡,猛地一咬牙,口腔里发出“咯嘣”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竟用那肮脏的、带着黑泥的长指甲,狠狠地、带着一种自残般的狠厉快意,在自己早己污秽不堪的左手掌心用力一划!
“嗤啦——!”
一声皮肉被划开的轻微却刺耳的声响!一道刺目的、深红色的血痕瞬间出现在他苍白的掌心!殷红粘稠的血珠迅速渗出、汇聚,顺着凌乱的掌纹蜿蜒流淌,滴滴答答地溅落在油腻肮脏的地面上,绽开一小片一小片暗红色的、不祥的血花!
“三公子若还不信!!!”西门庆猛地举起那只正在流血的手掌,如同举起一件血淋淋的证物,他的眼神因为极致的痛苦、仇恨和孤注一掷而显得异常骇人。
“我西门庆今日便在此,以我西门家列祖列宗之名,以我西门庆这条早己不值钱的贱命为注,发下这血誓!!!”
他死死地、近乎疯狂地盯住祝彪的眼睛,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牙缝里带着血沫挤出来。
“我方纔所言,若有半字虚假——叫我西门庆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断子绝孙!永堕阿鼻地狱,受尽万世煎熬,永不超生!!!”
他猛地将那只流血不止、微微颤抖的手掌,几乎要伸到祝彪的鼻尖底下!
“此血为证!天地共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