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的死寂,像一块被拉伸到极致的幕布,而陆隐唇角那抹淡淡的笑意,就是戳破这块幕布的针尖。
他没有看台上那位不可一世的浮士德博士,而是将目光从远处的背景墙收回,落在了身旁气得脸色发紫的秦老身上。
“秦老,消消气。”他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跟一具会走路的‘数据模型’置气,犯不上。”
“数据模型?”秦老一愣。
“嗯。”陆隐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他将世界万物都解构成可以计算和利用的数据,包括他自己。所以他能精准地调用能量,也能精准地激怒您。因为在他眼里,您的愤怒,也不过是一组可以被他利用的能量波动罢了。”
这几句话,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会场前排的几位耳力过人的大师都听见了,脸上纷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而台上,浮士德博士那优雅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瞬间的凝固。
陆隐不再多言,迈开脚步,从容地向主讲台走去。
他走得很稳,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某种无形的韵律上。他没有释放任何强大的气场,但随着他的前进,那股由浮士德带来的、弥漫全场的阴冷与粘稠感,竟像是遇到了初春暖阳的薄冰,开始不自觉地消融、退避。
人们不自觉地为他让开道路,目光复杂地追随着他的背影。那背影并不魁梧,却给人一种渊渟岳峙般的安稳与厚重。
“那小子……”安倍宗秀死死盯着陆隐,俊美的脸庞上满是惊疑不定。他发现,自己那颗因被羞辱而躁动不安的心,竟随着陆隐的步伐,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这是一种比任何炫目术法都更加高明的控场。润物细无声。
陆隐走上台,没有丝毫的烟火气,甚至没去看脸色铁青的浮士-德,而是先对着那位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主持人,温和地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辛苦了。”
那主持人如蒙大赦,浑身一颤,连忙退到了一边。
首到这时,陆隐才站到了话筒前,目光平静地望向全场。
“大家好,我是来自华夏的陆隐。”
简单的开场白,没有头衔,没有修饰。
“首先,我要感谢浮士德博士。”陆隐一开口,就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浮士德本人。
“感谢他为我们带来了一场精彩的……魔术表演。”陆隐的语气很诚恳,仿佛在真心夸奖,“无论是让钢铁在瞬间‘衰老’,还是让圣器‘蒙尘’,都展现了博士先生对‘熵增’和‘负能量侵蚀’这两个课题,有着相当娴熟的应用技巧。我想,如果博士愿意去拉斯维加斯发展,收入想必会相当可观。”
“噗——”
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一声笑像是会传染,瞬间引爆了全场。压抑的气氛被撕开一道口子,哄笑声、口哨声此起彼伏。刚才还威压全场的浮士德博士,在这番话里,首接从一位神秘的邪术大师,降格成了一个水平高超的舞台魔术师。
这比任何愤怒的回击都更加诛心。
浮士德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蓝色的眼眸里寒光闪烁,几乎要凝成实质。
陆隐却像是没看见,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博士先生刚才提到了一个词,‘伪科学’。并且将我们东方的玄学,归入了这一类。对此,我不敢苟同,但也能够理解。”
“因为,这涉及到东西方思维根源上的一点小小的差异。”
他伸出一根手指。
“博士先生的‘魔法科学’,是建立在‘解构’与‘掌控’之上的。就像一位顶级的机械师,他会把一个精密的钟表彻底拆开,研究每一个齿轮,每一根弹簧,计算它们的转速,分析它们的材质。然后,他可以随心所欲地让这个钟表快走、慢走,甚至倒着走。这就是博士刚才所展示的‘力量’,对吗?”
浮士德冷哼一声,没有反驳。这确实是他引以为傲的理论核心。
“这很了不起。”陆隐点头赞许,“但是,我们东方的智慧,走的是另一条路。我们不习惯把钟表拆开。”
他微笑着,看向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