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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二道别（第2页）

她微微合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近乎残酷的清明：“正因如此，才更不能再有丝毫犹疑。”

“神君……”清芜心中大恸，上前一步，“您何必如此自苦？即便……即便前路艰难，也未必就……”

“清芜。”神君再次打断她，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的自嘲的意味，那嘲意并非对着清芜，而是对着她自己，“你莫非忘了本君与你说过的话？”

她缓缓转动手腕，掌心中那枚带着裂痕与血色的寒玉，在星辉下折射出冰冷而破碎的光。

“一个自诞生之初，便被天道断去情丝，注定要作为‘祭品’归于天地、修补屏障的神……有什么资格，去拥有，去留恋？”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勘破宿命后的、令人心寒的平静，“如今这般局面，皆因本君妄念丛生，逆天而行，强续不该续之因果，方招致此番反噬与……痛楚。”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寒玉上那些无法磨灭的痕迹，仿佛在触摸那段刚刚被自己亲手斩断的过往。

“这裂痕，这血色……便是天道对僭越者最清晰的警示。”她抬起眼，看向清芜，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清芜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如今这般，他恨我，怨我，自此陌路……便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斩断妄念，重归‘基石’之位，方是……本君应有的归途。”

清芜闻言，泪水终于无声滑落，她知道，任何劝慰在此刻都已苍白无力。

神君却不再看她，转而望向归墟的方向，语气骤然变得凝重而急促：“清芜，归墟屏障的异变，远超预估。那半颗混乱鸿蒙珠的同化速度……加快了。”

清芜闻言大惊失色：“什么？！”

神君的眸光锐利如冰，洞穿了虚妄：“自那日，本君与扶砚神力于浮黎境神力对抗，引动归墟震荡之时起，屏障深处的平衡便被打破，异动便已悄然开始，并借着我们……彼此牵制、心神动荡之际，加速侵蚀。”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极致冰寒与自嘲的弧度。

“你看，牵绊……果然只会误事，影响正务。”

她猛地站起身，月白的神袍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一种决绝的、近乎燃烧本源的气息。

“清芜，即刻以浮黎境之名，紧急通报三位主神！”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回荡在寂静的至理溪畔，也重重砸在清芜的心上——

“归墟屏障恐生巨变，形势危殆，已无转圜时日。”

“着令神域，即刻起，进入最高戒备，倾尽所有，做好万全准备——”

“准备……修补归墟。”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仿佛最后的迟疑也被彻底碾碎，那双琉璃眼眸中，倒映出了赴死的决然。

“至于本君……此身，此魂，本就是为此而存。如今，不过是……回归其位。”

清芜领命，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与无尽悲凉，立刻通过浮黎境特有的传讯秘法，将神君的紧急通报与判断，传达三位主神所在的万界山核心。

讯息传递后，回应很快便以一种宏大而漠然的意志降临，

不带丝毫个人情感，唯有对局势的冷静评估与决断:

“神域即日起，全域戒严，归墟防线增派三倍玄天神使，命巡天司布设‘镇源大阵’于归墟三光结界之外，以防不测。”

指令清晰明确，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然，归墟屏障核心异变之真相，关乎三界根本，易引发恐慌，动摇万灵信念，滋生动乱。此事务必严守，不得外泄分毫，违者……以叛界论处。”

清芜看向神君，主神的反应，既在预料之中，又让人感到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他们接受了危机预警，采取了应对措施，却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隐瞒，将所有的重压与未知的危险，都封锁在了有限的知情者范围内，尤其是……压在了注定要走向前台的“祭品”身上。

神君对于主神的决定并无意外，她脸上的神色甚至没有丝毫波动，仿佛早已料定如此。她只是缓缓站起身，月白的神袍在流转的星辉下泛着清冷的光。

“他们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神君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稳定与平衡，永远是第一位的。”

“清芜，”她吩咐道，语气恢复了属于浮黎境主神的绝对冷静，“依照主神谕令，配合巡天司与无间狱，完成浮黎境周边的戒严与布防。所有巡查力度加倍，任何细微的能量波动，尤其是与混乱、吞噬相关的异常，立即记录并直接报予我。”

“是，神君。”清芜躬身领命。

神君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向着那布满了古老典籍与阵法的静室走去。

此时，万知林，妖神殿里，

夜色深沉，殿内酒气弥漫。扶砚靠在案边，眼神空茫，手边散落着几个空了的酒壶。寂清明坐在他对面，也已带了几分醉意，正絮絮叨叨地说着些宽慰的话，尽管他知道这些话此刻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就在这时，一道灵光符箓破空而来，悬停在寂清明面前，上面闪烁着巡天司司律长老独有的印记，符文急促，带着不容耽搁的意味，末尾还附带了再不回来就扣光俸禄的严厉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