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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六清明归寂(第2页)

寂清明收回手,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重新将目光投向远方沉沉的黑暗,声音恢复了些许平时的腔调,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抹去的沙哑: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守好这里,等他们回来……才是正事。”

清芜轻轻“嗯”了一声,低下头,将身上他的外袍拢紧了些,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一丝淡淡的、属于他的气息。她看懂了他眼中的挣扎,看懂了他那份欲言又止背后可能隐藏的深情与无奈。

他没有说破,但她似乎……懂了。

就在这时,两道微光几乎同时闪烁,出现在寂清明与清芜面前——是来自万知林的加密传讯符。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这个时候,扶砚传来讯息?

寂清明伸手捏住符咒,神念探入。“他……他疯了吗?!”

清芜也迅速读取了自己面前的传讯符,脸上的悲伤瞬间凝固,化为一片空白,随即涌上强烈的震惊与担忧:“这……扶砚他……要在万知林,公告三界……迎娶神君为妻?!”

在这个虚魇未死、暗流汹涌、神君命途未卜的关头,扶砚竟然要举行大婚?!

“他这是要把自己和神君,都推到风口浪尖上!”寂清明猛地站起身,眉头紧锁,“不过……这倒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有担忧,有不解,但最终,却化为一丝了然的叹息,“也罢……或许对他,对神君而言,这本身就是一种宣告,一种……对抗。”

两人随即化作流光直奔万知林而去。

万知林殿内穹顶高悬,无数蕴含温和灵光的晶石被催动,映照得四下亮如白昼,却又不同于浮黎境清冷的星辉,而是带着暖意的明光。厚重的玄色帷幔被暂时撤下,换上了绣有繁复金色妖纹的朱红锦缎,从殿柱垂落,在地面铺陈开来。空气中弥漫着灵植花卉的馥郁香气,以及一种紧绷的、仿佛在寂静中燃烧的炽热。

扶砚站在殿前,他已换下平日惯穿的玄色常服,身着一袭同样浓烈如血的妖神正红礼服。礼服以最上等的烈焰灵蚕丝织就,袍摆与广袖处以暗金丝线绣着白泽族古老的图腾与星辰运行轨迹,庄重而威严。他身姿挺拔,立于这片赤色中央,如同在黑暗中燃起的燎原之火,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平静。

殿门处的光线微微一暗。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扶砚的,都瞬间聚焦过去。

神君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她竟也褪去了那身万年不变的月白神袍,换上了一套同样正红色的嫁衣。嫁衣的款式借鉴了神域的广袖流云,却又融合了妖界的华美重彩,衣料是浮黎境特有的“云霞绡”,在灵光照耀下流淌着细腻的光泽。宽大的袖口与曳地的裙摆上,用银白与淡金色的丝线,精巧地绣着浮黎境的星图与至理溪流的纹样,仿佛将她守护了万载的星空与法则,穿在了身上。

这是她从未穿过的颜色。如此炽烈,如此夺目,几乎灼伤了在场所有熟知她清冷模样的人的眼睛。那浓烈的红,衬得她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愈发剔透,也让她那双总是冰封般的琉璃眼眸,在此刻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蕴藏着某种决绝的、与过往彻底告别的力量。

她一步步走来,步伐平稳,红裙逶迤,在身后铺开一片惊心动魄的华彩。没有盖头,她的容颜清晰地展露在人前,依旧是那副清冷绝尘的模样,却因这一身红衣,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人间艳色与……孤注一掷的勇气。

扶砚看着她向自己走来,看着她穿上这身他精心准备、象征着最炽烈情感与契约的红衣,胸腔里仿佛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填满。他快步迎上前,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

神君的目光与他交汇,在那片坚定的深潭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身红衣,陌生又熟悉。她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了他等待的掌心。

当神君将手放入扶砚掌心的那一刻,台下所有的私语与议论都戛然而止。无论是昔日臣服于扶砚的部属,还是新近归顺的北境族群,亦或是那些心思各异的妖王,此刻都屏息凝神,目光复杂地聚焦在高台之上那两道炽烈如火的身影上。

白泽族一位年岁最长的长老,手持古老的妖文卷轴,声音苍老而肃穆,吟诵着传承自远古的、为新婚眷侣祈福的誓词。

阿铮侍立在侧,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地传遍大殿:

“一拜——!”

高台之上,扶砚与神君相视一眼。

他握着她的手,力道坚定而温暖。不再是妖神对主神的敬意,而是一个男子向他所选择的伴侣,献上的、平等的、郑重的致意。

神君看着他低下的头,看着他浓密的睫毛在灵光下投下的阴影,看着他坚毅轮廓在此刻流露出的全然信任与交付。她亦随之微微俯身,向他回以同样的礼节。红色的嫁衣随着她的动作流淌下璀璨的光泽,如同盛放的火焰。

这一拜,拜别过往孤寂,拜谢因果牵线。

“二拜——!”

阿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庄重。

扶砚直起身,目光灼灼地锁住她,那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决绝的守护之意。

神君迎着他的目光,她缓缓俯身,红衣曳地,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有任何迟疑,带着一种挣脱万古枷锁后的、清晰的回应。

这一拜,拜许今生相守,拜邀往后余生。

没有三拜天地,因为他们的结合,本就是逆天而行。

没有高堂在座,因为他们的前路,只需彼此认同。

两次对拜,已倾尽所有誓言。

扶砚紧紧握着神君的手,迎向寂清明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桀骜的弧度,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宣誓:

“天道若视她为棋子,我偏要她做我唯一的妻”

“规则若注定要以她的消散为代价,我便重塑这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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