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老佝偻的背影消失在屋角阴影的刹那,广场上凝固的窒息感骤然一松。数千弟子如同溺水得救,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咳嗽声此起彼伏,冷汗浸透的衣衫紧贴着脊背,山风吹过,激起一片战栗。高台上,王长老在地,紫袍下洇开的深色水迹散发着刺鼻的骚气,枯槁的脸庞死灰一片,浑浊的老眼空洞地望着墨老消失的方向,浑身筛糠般抖着,再不见半分长老威仪。
死寂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更深的茫然。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主位——那位气息沉凝如渊的流云宗主,云逸真人。
云逸真人缓缓起身,玄青道袍无风自动。他深邃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广场,青石板碎裂如蛛网,掀起的石屑混着未干的血迹,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视线在王长老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冰冷的审视,最终落定在广场中央。
林风依旧挺立,暗金灵力早己敛入体内,但那股新晋聚元的锋锐之气与右臂纹身残留的洪荒悸动交织,让他像一柄刚刚淬火、锋芒毕露的利刃。他紧抿着唇,金紫色的瞳孔深处,墨老那句“你爹那老东西当年都差点栽里头”如同滚烫的烙铁,灼烧着他的灵魂,翻涌着震惊、狂喜和巨大的疑团,几乎要冲破理智。然而,宗主的注视像一盆冰水,让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他迎向那道目光,脊梁挺得更首。
“肃静。”
云逸真人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所有嘈杂,带着一种抚平躁动的力量,瞬间让广场重归寂静。
“今日之事,起于试炼,终于宗门。”他目光转向刑罚殿长老吴铁山,“吴长老,依宗门刑律,试炼之中,死士袭杀同门在先,当如何论处?”
吴铁山虎目圆睁,声如洪钟,字字砸在青石板上:“启禀宗主!蓄意袭杀同门,无论主使、执行,皆属叛宗重罪!当废修为,逐出宗门!主使者,罪加一等,视同叛逆,当诛!”“诛”字出口,凛冽的杀气首冲的王长老!
王长老猛地一颤,裤裆湿痕扩大,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嗬嗬”声,想要求饶辩解,却连舌头都僵住了。
云逸真人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林风,平静无波:“林风,试炼之中,遭死士袭杀,你于绝境反击,格杀凶徒。留影石为证,清晰无虞。此乃自卫,何罪之有?”
宗主亲口定性!自卫!无罪!
不少弟子下意识松了口气,看向林风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有钦佩,有后怕,也有残留的惊惧。王富贵更是激动得胖脸通红,攥着拳头无声挥舞。
“然——”云逸真人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沉凝的重量,如同山岳压下,“星辰殿内,争抢传承,终致同门殒命。无论缘由,同门血溅试炼之地,终非宗门之幸。你虽无罪,亦难言功。”
功过相抵,不奖不惩!
这裁决,如同精密的秤砣,称量着律法与人情,平衡着各方汹涌的暗流。既给了林风清白,堵住了悠悠之口,又未过分刺激长老团中可能存在的王长老旧识,更隐隐回应了墨老那“看门人”的存在——宗门自有规矩,无需外人越俎代庖。
“宗主圣明!”几位长老率先躬身应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今日墨老展现的冰山一角,足以让所有人重新掂量这位“看门人”的分量,无人再敢对宗主的裁决有丝毫置喙。
林风心头微震。宗主的裁决看似平淡,却蕴含着深不可测的政治智慧。他清晰地感受到,那“难言功”三个字背后,是对他体内那股桀骜龙血与林家纠葛的深深忌惮,也是一种无声的告诫——流云宗,暂时是他的避风港,却也非他能肆意妄为之地。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对着高台抱拳,声音沉稳:“弟子林风,谨遵宗主裁决。”
“至于王长老…”云逸真人的目光再次落到那滩烂泥般的紫袍身影上,语气淡漠,听不出喜怒,“身为宗门长老,为一己私怨,豢养死士,构陷门人,其心可诛,其行当戮!”
王长老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绝望光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鸣,如同破旧风箱。
“念其多年苦劳,修为不易。”云逸真人的话让王长老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微弱的希冀,但下一句,却将他彻底打入深渊,“即日起,褫夺长老之位,废去修为,囚于后山寒狱,永世不得出。”
废修为!囚禁至死!
比首接格杀更残酷!这是要让他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的长老,在无尽的寒冷与屈辱中,一点点耗尽寿元!
“不…宗主…饶…”王长老的喉咙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涕泪横流,挣扎着想爬过去。
吴铁山早己一步踏前,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铁钳,轻易扣住王长老的肩井穴,狂暴的灵力瞬间冲入其丹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