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岑是被摸醒的。
她察觉有一双手在摸她的脸。
那双手大约生着厚厚的茧,粗糙得很,扎得她脸上疼。
她于是睁开眼,先瞧见天光,两道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眼角流下。
然后天光里探进一张人脸,脸上皱纹遍布,却舒展成一个和善的神情。
人脸道:“女娃儿,你怎么睡在这里?”
叶岑坐起来,瞧见那人的全貌。
一个白发的老头,背微微驮着,人却还硬朗,穿一身褐色短上衣,裤子也是褐色的,裤脚才到小腿肚,脚上穿一双草鞋,腰间别一把镰刀,身边还放了把锄头,是个农人。
叶岑:“这是……哪里?”
老农:“临川城郊哇。”
叶岑想起昨夜,临川城中的凡人,都让奇怪的琴音将魂魄带到了城外山上的小悬崖,化成了一把灰。
人有三魂,少了哪一魂都是巨大的危险,这老农却全然无恙,甚至还能扛着锄头来种菜,实在诡异。
叶岑想了想,问:“老人家,您是临川人吗?”
老农:“这话说的,我在临川都有地,当然是临川人哇!”
叶岑:“那您昨夜,是宿在城外?”
老农:“城外都是田头,又没有房子的,哪里睡得了啊?我是今晨从城里出来的。倒是你一个娃娃,难道在这里睡了一夜吗?这样不安全的哇!”
老农蹲下身拨弄蔫了吧唧的菜苗:“你将我的种的菜都压坏哩!”
叶岑:“……”
叶岑赔了钱,做出一副困惑的样子:“我是昨夜听到了琴声,才走出来的,我记得我还上了一座山,山上有一个悬崖……”
她一边说,一边观察老农的神色。
老农果然皱起了眉头:“上山?我们临川城外,哪里来的山啊?城外几千里,一望无际,是片小平原嘞!”
叶岑一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
是啊,她当时刚到明州就感慨过,这一片江南水乡,万里水泽一望无垠,临川城外,哪里来的山呢?
老农:“我听说有‘梦行症’,病灶在脑子里。有这个病的人,就是分不清做梦还是真实的。”
老农关切道:“娃儿,你不是脑子有病吧?”
叶岑:“……”
叶岑辞别老农,从城郊回了临川城。
一路上,临川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叶岑看着长街上的人,她记忆好,瞧见几张熟悉的脸,是昨夜在游魂里见过的凡人人魂,可他们面色如常,来往赶集,神色并无异常,就好像前一夜的诡异之事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