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亥时,阴气最重之刻。
房间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后,有人点起蜡烛,映亮方寸境地。
练羽鸿与乙殊相对而坐,桌面正中是一张展开的纸条,其上以工整娟秀的字迹写着某人的生卒年月。
那日乙殊随樊妙芙进入内城,趁着她与祢夫人谈话之际,从佛堂花灯中翻出了这张字条。
祢夫人对单恨青余情未了,抑或心存愧疚,常年宿住佛堂,瞒着樊慕兰偷偷祭拜,其上所写的正是单恨青的生辰八字。
练羽鸿仔细端详这张字条,心内默默减去日期,如若单恨青能够活到今日,应有四十一岁了。
“月亮渐圆,阴气转盛,这恐怕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乙殊举着一根白烛,幽幽火光映着他的面庞,有种诡异的扭曲感,“但是先前我用这人的八字多次行使请魂仪式,却没有任何动静。”
他们早先便多次讨论过,一致认为樊慕兰令门下子弟竞争厮杀的行为,是对其师孤山老人的模仿,如今婚期将近,嫁衣不由分说送到府上,更确认了二人的想法。
是以樊慕兰与祢浅大婚,正式成为孤山老人亲传弟子后发生了什么,就变得至为重要。
如今内城戒严,接近祢夫人已然无望,只得退而求其次,企图通过召唤单恨青的鬼魂,了解亲传之争的更多内幕。
“我同你再试一次罢。”练羽鸿道。
“请魂仪式可是真的会遇到鬼哦,”乙殊难得正色道,“魂乃无形之物,须得借物显形,所以如果我们想要得知更多细节,必须要主动请他上身。”
练羽鸿不假思索道:“让我来。”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身也不是随随便便都能上的。”乙殊思索道,“此魂三番四次催请不来,若非投胎转世,应当是个极难缠的家伙。”
练羽鸿手指轻点桌面,开口道:“其实这几日我思来想去,认为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乙殊道:“什么?”
“这只是一个猜测……”练羽鸿思索道,“请魂仪式必须要有亡者的生辰八字,是也不是?”
乙殊点头:“对,没错,且在深夜亥时至子时之间,阴气最重时为宜。如若那魂死活不出,利用今夜太阴渐盈之势,或可将其强行召来。”
“同我所想不差,那么就再等片刻吧,应当就快……来了!”院外传来极轻微响声,练羽鸿双耳微动,立时起身开门。
蓝君弈刚好行至门前,连顿也未顿,径直走入房中。
“蓝叔?”乙殊一脸茫然道,“这么晚了你还不睡觉?”
“我想应当就是这个时辰,在外头闲逛一会,便直接来了。”蓝君弈道,“没耽误事吧?”
练羽鸿道:“时机刚好。。”
“如此,不负所托。”蓝君弈郑重点头,启唇念出四字,“正月初九。”
乙殊一脸茫然:“什么?”
蓝君弈:“樊慕兰今年三十九岁,往前推三十九年,正是他的生辰八字。”
练羽鸿当即提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了樊慕兰的生辰八字。
“等等等等!什么意思!”乙殊仿佛隐隐摸到了一点门道,思绪一闪而逝,“你们背着我到底密谋了什么?!”
蓝君弈笑而不语,缓缓行至一旁坐下。
练羽鸿将二人的生辰八字并排放在桌上,开口道:“自那次见过樊宗主之后,我便感觉不大对劲,直到你第一次告诉我请魂失败,我忽而发觉,我们在祢夫人记忆中所见所闻,与如今的樊宗主本人并不相同。”
乙殊一脸菜色,毛骨悚然道:“……怎么不相同了??”
练羽鸿循循善诱道:“比如樊慕兰千辛万苦杀了单恨青,山洞求婚,如今却貌合神离,夫妻分居,对唯一的女儿也不闻不问……”
练羽鸿说话时气息吹拂,烛火摇曳不休,映得他的脸庞时亮时暗,乙殊实在受不了了,抓狂道:“说重点!”
练羽鸿将蜡烛拿远了些,道:“祢夫人记忆中的樊慕兰,从未驱使过蛇。话到这个份上,你应当能懂了。”
乙殊喃喃道:“你是说,内城里那个根本不是真正的樊慕兰?甚至他很可能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