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费力地将其掏了出来,瓶身冰冷。
拧开瓶盖的动作笨拙而艰难,好几次差点脱手。
终于,一颗小小的、白色的药丸滚落在他汗湿的掌心。
“没……没有水。”
他看着那颗药丸,没有任何犹豫,仰头将其放入口中。
药丸黏在干燥的舌面上,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缓缓滑过喉咙,留下一条灼烧般的轨迹。
他闭上眼,等待着。
几乎是在药力开始扩散的瞬间,他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意识深处涌出,温柔而坚定地包裹了他几乎要碎裂的灵魂。
他感觉自己被轻轻向后拉,退到了一个安全的、可以观察的角落,身体的掌控权正在被平稳地移交。
“看到”自己一直剧烈颤抖的身体,逐渐停止了抖动。
脸上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惊恐,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被一种深沉的、近乎非人的平静所取代。
那双总是湿润着、写满不安的眼睛,此刻深邃得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表面平静,底下却蕴藏着难以测度的力量。
原本蜷缩无力的身体,缓缓站直。
动作流畅,带着一种徐七千永远无法企及的、内敛而精准的控制力。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适应这具身体和周围的环境,然后,低沉而稳定地开口,用的是徐七千的声带,却是八萬那独有的、带着一丝冷冽磁性的语调:
“喂,胆小鬼,睁大眼睛。”
“现在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敢来打扰我们。”
“他”抬起头,目光如同经过精密校准的探针,锐利地扫向前方那片孕育着恶意的黑暗。
那里面,湿滑的脚步声和沉重的拖行声,正在越来越近。
他微微偏头,活动了一下肩颈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像是在适应一具许久未用的精密仪器。
徐七千的意识退居幕后,如同隔着毛玻璃观看,恐惧仍在,却被一种奇异的安心感隔绝——
天塌下来,有捌萬顶着。这是无数次危难中建立的、扭曲却坚实的依赖。
前方,那扭曲的影子的主人,终于完全从拐角处挪了出来,暴露在幽绿磷光的照射下。
它的形态难以用常理描述。大致保持着类人的轮廓,但比例怪异至极。
头颅硕大,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一片不断蠕动、如同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湿滑黑色触须,偶尔从触须缝隙中闪过一抹惨白的、类似眼球的反光。
躯干佝偻,皮肤是一种死灰色的、半透明的胶质,隐约可见内部有浓稠的黑色流体在缓慢流转。
它的一条手臂异常粗壮,垂至膝下,手掌部位不是五指,而是一个巨大的、仍在滴落粘稠黑水的吸盘。
另一条“手臂”则细长得不成比例,末端并非手掌,而是紧紧缠绕拖曳着一大团纠缠的、锈迹斑斑的金属缆线。
那些缆线仿佛有自己的生命般,在地面上微微蜷缩、伸展,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它“站”在那里,湿滑带吸盘的脚掌贴合着地面,那非人的“视线”牢牢锁定在捌萬身上,散发出混合着腐烂腥臭与冰冷恶意的气息。
“捌萬,那是什么东西?”
“他”冷嗤一声,“它,不是个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