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深看着秦倾刚才的反应笑容一冷:“父后倒是对元大人青睐有加。”
秦倾漫不经心的笑着,唇角微微扬起:“哀家自然想为陛下爱惜人才。”
“爱惜人才?”月深语气低沉不明。
“哀家认为元大人才学品性一流,做侍讲学士实在委屈,不如将她升为翰林学士如何?”他慢悠悠的说。
翰林学士,正五品官职。
与之前翰林供奉不同,翰林学士负责起草皇帝起草诏书,虽然现在大权基本在内阁手中,但比起之前没有实权的侍讲学士,翰林学士这个位置,不止帮她升了官职,还相当于把权力送到了她的手里。
“臣才疏学浅,不能担此重任。”元琰说道,她明白秦倾这是在投桃报李,但她就职才不过几天功夫,就官升一级。
她并不想让自己升的这么快,在官场里过快跃迁只会让人眼红。
月深一笑,就差没把轻蔑两字写在脸上:“既然父后推荐你,那就让你做翰林学士。”
“元大人不必自谦,这位子唯独你才能做。”
秦倾看着面前清冷孤绝的元琰,原本他有意现在就将拉入自己的阵营,但毕竟现在她的态度没有明确,他才让她继续留在翰林院,放在月深的手里。
月深现在的态度摆明了已经对她深恶痛绝,只有月深继续刁难她,元琰才越会坚定的倒向秦氏。
寒门学子元琰,为官几日就官升一级,正五品是多少在政坛里的老油条想求都求不到的官衔,如此年轻有为,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一些人闻着味道就开始巴结逢迎她,给她送礼都被她一一拒绝。
更有一个不知名的疯子,往她家里塞了一向黄金,却连个署名都没有留下,让她想退都找不到人退。
趁着草拟诏书的机会,元琰跟月深提起了这件事。
月深并不在意地说:“她们给你你就收着。”
“臣不敢。”月深清淡又熟稔的语气让元琰差点笔锋不稳,一国君主竟然鼓励官员贪污?
眼下玉致并不在御书房,他被月深借口支走,没了这个眼线月深说话也不再顾忌。
“如今的大启贪污腐败横行,官场黑暗民不聊生,他们送你的钱财哪个不是贪来的,与其把这些钱给她们挥霍,倒不如给你。”月深说这话时语气真挚,明润的眼眸黑亮无比:“你靠着朝廷那点俸禄如何能在京城维持官员体面,这些钱你就收着。”
元琰依然不愿意,微带执拗的眼神如一池寒水清润透彻。
月深一笑,元琰越是这样清高,她心里越是喜欢。
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君王不喜欢一心为主又两袖清风的臣子,她的拒绝在月深眼里,不是忤逆君恩,而是冬日纷纷絮雪下误落凡尘的清流高士,是辅佐她帝王命格的贵人。
既然是下凡的贵人,哪能委屈她过着清贫的生活。
月深语气略带强硬,秀气稚嫩的脸上也是不容拒绝:“这是朕的命令。”
元琰为小皇帝的稚气感到无奈,自古以来哪有奉旨贪污的?但月深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再忤逆她。
当污浊成了常态,清白就成了原罪。她想要在仕途中走得长远,根本不能保持彻底的清白,需要和朝廷各党各派人士虚与委蛇。
最后元琰折中道:“礼臣可以收,但这些本就是帝国的财产,臣日后一定如数归还。”
月深眼中怔了一下,随后大笑,这是她这十几年来第一次如此开怀的笑。
她本是皇宫里不受宠的皇女,生父出身又低微,处处仰他人鼻息。夺嫡之战后,秦家利用她做傀儡把持朝政,她就是个任人宰割的鱼肉。
唯独元琰,是真心实意的尊重她。
从御书房出来,元琰准备慢步走回翰林院,迎面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走来,锦衣重工的华服,腰佩绣春刀,身后抬着一顶轿子,轿子的幕帘厚重密不透风,乌压压一队人马走过宫门如黑云压境,气势逼人。
元琰自觉的退到墙根,准备避让这些锦衣卫。
为首的长安倒是眼尖的看见了她,连忙命令停下,小跑到轿子前说了些什么。
厚重的幕帘被一双素白修长的手撩开,露出一张绝美而苍白的脸。
他快步走到元琰面前,行了一个大礼:“见过元大人。”
元琰受宠若惊:“殿下太折煞微臣了。”
她看着月冠仪身上的官袍,他近来似乎很忙,身形比前几日消瘦了许多,手上仍然缠着纱布。
“殿下手上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她问道。
月冠仪头掩地极低,被元琰问起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好些了。”
他回答的话干巴巴的,没有半点生气,三个字完毕,空气一时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