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不辞呆呆地躺在床上,脑子里嗡嗡作响。
为什么?
她知道此药珍贵,却不知贵重至此。
姬如晦明明说过,如果她死了只能怪她命薄。
难道……这次让她随行,实是姬如晦留给她的一条生路?
回想起来,姬如晦确实说过她愿意放自己一条生路,当时她以为是反话讥讽,满心只想着如何证明自己从未背弃大晟、从未真正倒向穹明。
可若那句话……并非讥讽呢?
倘若姬如晦当时已认定她来自穹明,却仍愿意给她一个选择——只要她不曾伤害大晟,便真的会履行诺言,放她离开,甚至……允她回到穹明?
“怪不得……”扶疏转过身,看着卫不辞的眼神复杂至极,“你内腑受损至此,又沾染毒质,竟还能撑到此刻。原是那丹药护住了心脉,硬生生把你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扶疏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床边,手上已换了一卷洁净布巾与药瓶。
“外伤不净,内患难消。”
说着已执起卫不辞的右手。那几根手指冰凉发青,尤其食指与中指指腹,伤口虽窄,边缘却已泛起异样的黯红。
“此处创口虽小,却是毒气入侵的门户。”扶疏以烈酒拭过,动作干脆,卫不辞指尖不受控地一颤。
“你这自行处置,简直胡来。”扶疏皱眉,手下力道却未减分毫,“若不彻底清创,日后愈合也难。”
她又将卫不辞的脑袋往一旁弄去,指尖轻拨开发丝。后脑那处肿得厉害,瘀血凝在发根,结了一层暗痂。
扶疏以药棉清理血痂,指下力度毫不放轻。卫不辞额角渗出细汗,攥紧了身下褥单,硬是没吭声。
直至所有外伤一一处理干净、敷药裹妥,她才执起银针。
银针捻起,对准穴道刺入。
“唔……”卫不辞疼得浑身一绷,齿间溢出一声闷哼。
“忍着。”扶疏语气仍硬,手下却稳,“心脉虽暂护住,但寒毒已侵经络,绝非儿戏。况且……”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古怪,“你现在的脉象,和殿下的寒症……竟有七八分相似。”
卫不辞思绪正缠在姬如晦的用意里,闻言心头骤然一紧,呼吸也跟着滞住。
不会被发现什么了吧?
扶疏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煞白,以为她是害怕,便解释道:“不必惊慌。你身上外伤不少,除了墨乌的毒素之外,应当还有其他具腐蚀性的毒素顺着伤口侵入,这才造成你内腑重损、经络滞涩,脉象也因此显露出寒症之相。”
“虽说相似,但你这毕竟只是外邪入体,只要及时拔除,不会像殿下那样……深入骨髓,药石无医。”
说到最后,扶疏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卫不辞松了口气,却又泛起一阵心酸。
“会好的。”她看着扶疏,认真地说,“殿下的病也会好的。”
银针继续落下,那种钻心的疼痛渐渐被一股暖流取代。卫不辞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皮也开始打架。
扶疏停下手,在榻边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低叹一声。
“每次见你,似乎都是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她声音里透出几分医者常有的复杂情绪,“偏偏你命硬得很,次次都能从鬼门关挣回来。”
卫不辞心头微紧,垂着眼没作声。
“寻常习武之人受这等伤,少说也得休养数月。你倒好……”扶疏摇了摇头,似是无意般继续道,“月余未见,又添这一身新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