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影卫营里若有谁伤重至此——好比朱雀那样的,我是断不会放她离开医堂的。伤不好全,便只能待着。”
话音落下,角落里朱雀的视线倏地抬起,又迅速垂落,指尖几不可察地抵了抵剑柄。
“你这般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扶疏抬眸,语气平淡得听不出责怪,“倒不知是在为难谁。”
“受这样重的伤……”扶疏的目光又落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殿下见了,怕是要心疼的。”
卫不辞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蜷。
不会的,她想。殿下才不会心疼。
——最多只会觉得,这伤碍事,得尽快治好,才好继续利用。
“大人为何这样觉得?”她听见自己低声问。
扶疏似是一怔:“为何?明眼人都看得出,殿下待你与旁人不同。既视为要紧之人,自然会在意你安危。”
卫不辞默然。
是,殿下待她确实不同。可那种“不同”,在她看来从来与情分无关。
或许是因为她有用——因为她特殊的体质、因为她模糊的身份、因为她能用来对付殷戈……
那些看似偏袒的举动,落在她眼里,不过是一步步精准的利用。因为不在意,所以才舍得;因为有用,所以才留下。
扶疏忽然转回视线,看向卫不辞,眼底浮起一丝真切的困惑。
“我原以为……殿下既肯将那丹药予你,该是很在意你才对。可若当真在意,又怎会舍得让你三番两次……伤成这样?”
卫不辞极轻地摇了摇头,没再接话。
扶疏见此叹了口气,重新捻起银针。
“罢了,殿下的心思,向来没人猜得透。”扶疏神色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番话只是寻常闲谈,“倒是方才还未问你,怎会弄成这般模样?不是随使团担任护卫么?”
卫不辞一怔,原来扶疏尚且不知自己的“死讯”。
她苦笑一声,将自己如何在明湖渡口自曝身份、跳湖求生,又如何流落山野、辗转寻得墨乌踪迹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唯独隐去了殷戈私囤物资一节——倒非信不过眼前二人,只是此事牵连甚广,眼下证据未足,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风险。
“我不是细作。”末了,她低声补了一句,“我对大晟,对殿下,绝无二心。”
听完,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朱雀和扶疏对视一眼,谁都没作声。
卫不辞的心提了起来。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信不信她,但既然之前不知道真相都愿意救她、给她治伤,应该……会相信她的吧?
等等——既不知道真相,朱雀为何还会来寻她?来寻一个已认罪赴死的细作?
是朱雀自己的决定,还是……
卫不辞不敢往下想。
如果是姬如晦的命令……
不,不可能。
姬如晦那般清醒的人,怎会在她认下细作之名后,仍派人寻她?
……又或许,正是因为她说自己是细作,姬如晦才非要掘地三尺,弄个明白。
若真如此,回去之后,又该如何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