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启明是在一片温暖和淡淡药香里醒来的。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和窗帘——不是主卧。
昨夜在客卧,坐在椅子上守着,后来,后来好像太困了,就睡着了?
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确实在客卧的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枕头上有熟悉的雪松香。床的另一侧是空的,被子被仔细地铺平。而原本该在那里的单人椅,不知何时被挪回了原位。
所以,他不仅睡着了,还被人挪到了床上?什么时候的事?钟不晚不是受受伤了吗……
苏启明抓了抓头发,脸上有点发热。他掀被下床,发现自己的拖鞋整齐地摆在床边。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厨房传来轻微的声响。他走过去,看见钟不晚背对着他站在料理台前,右手拿着筷子,小心地从蒸锅里往外夹包子。他穿着家居服,左臂的绷带从挽起的袖口露出来,新换的,洁白整齐。
似是听见动静,钟不晚回过头,脸上是惯常的温和,看不出昨夜疲惫或疼痛的痕迹。“醒了?”他将包子放进盘子里,“刚好,豆浆还热着,包子也是。”
苏启明“嗯”了一声,去洗漱。镜子里自己的头发睡得有点乱,他胡乱扒拉了两下。
早餐桌上,钟不晚已经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正慢慢喝着豆浆。见苏启明坐下,他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嘴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睡得好吗?客卧的床还习惯?”
这话问得自然,仿佛苏启明睡在那里是天经地义的事。
“……还行。”苏启明咬了口包子,含糊道,“我昨晚怎么到床上的?”
钟不晚放下杯子,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后半夜看你缩在椅子上睡得不舒服,就叫了你两声。”他语气平静,“你没醒,我就扶你躺下了。椅子是我早上挪回去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把一个成年男性从椅子搬到床上是件轻而易举的事。苏启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耳根有些烫,默默埋头喝豆浆。
“今天上午我得去学院一趟。”钟不晚话题一转,语气如常,“昨晚没睡好,查了点东西,有些细节需要去确认一下。”
“查什么?那个自习室?”苏启明立刻抬头。
“嗯。”钟不晚点头,“有些档案需要调阅,还要见一位以前的老教授,他当年参与过几次事件的校内调查。”
“我也去。”苏启明放下筷子,语气坚决。
钟不晚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没有立刻反对,只是微微蹙眉,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启明,那里不安全。昨天我们才惊动了里面。”
“就是因为有警告,才不能干等着。”苏启明迎着他的目光,“档案和线索你一个人这么短时间也看不完。”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不晚轻轻叹了口气。
“好吧。”他终于松口,“但你得答应我,跟紧我,不要擅自行动。”他顿了顿,语气自然得像随口一提,“也别离那个陈墨太近。他胆子小,情绪容易受影响,那种地方,心绪不稳不好。”
“陈墨只是帮忙。”苏启明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钟不晚微微一笑,笑容温润得体,“当然,如果你觉得他可靠,带着也无妨。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
苏启明没再多想,点了点头。
出门时,天色阴沉。钟不晚换了件浅灰色的衬衫,将左臂的绷带掩得妥帖,除了脸色比平时略显苍白,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只是上车时,他拉安全带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一拍。
“伤口还疼?”苏启明注意到。
“没事,有点僵而已。”钟不晚系好安全带,对他笑了笑,“走吧。”
车驶向学校。周末的清晨,道路通畅。苏启明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忽然想起什么:“你昨晚没睡好,是因为伤口疼,还是在想别的?”
钟不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随即又放松。“都有点。”
他回答得简略,侧脸在车窗透进来的灰白天光里显得有些模糊,“有些事,想得多了,就睡不着。”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不过看你后来睡得挺沉,倒是放心了些。”
苏启明转过头,看向钟不晚专注开车的侧脸,那挺直的鼻梁和微抿的唇线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
到了学院,钟不晚带苏启明先去了楼下的档案室。他跟值班的管理员低声说了几句,对方点点头,递给他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在这里等我一下。”钟不晚对苏启明说,拿着档案袋转身进了旁边一间小阅览室,关上了门。
苏启明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周末的教学楼空荡荡的,只有远处隐约传来保洁阿姨拖动清洁车的声音。他等了二十分钟,那扇门才重新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