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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习室低语12（第2页）

“第一，握住怀表，集中精神想着李书航，想着他的家乡，想着他想回家的愿望。不要想别的，不要让杂念干扰。”

“第二，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保持冷静。你的意识是桥梁，一旦你慌乱，桥梁就会崩塌。”

“第三，我会一直在这里，握着你的另一只手。如果你感觉撑不住，或者有什么不对劲，立刻用力回握我，我会强行中断。”

苏启明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怀表，握在手心。表壳已经变得温热。

钟不晚伸出右手，握住苏启明的左手。他的掌心很凉，但握得很紧。

“开始吧。”

苏启明闭上眼睛，排除杂念，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怀表和李书航身上。他在心里默念：李书航……李家村……回家……

起初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有自习室里的寂静和淡淡的香火味。

渐渐地，怀表的温度开始升高。这次不是滚烫，一种温和的暖意，从手心蔓延到手臂，延展全身。

耳边响起细微的声音，像风声，又像很多人在低语。声音很模糊，听不清内容，耳中只剩悲伤和渴望。

苏启明努力保持专注，在意识深处呼唤：李书航，你想回家吗？我带你回家……

怀表的暖意越来越强，耳边那些低语声也逐渐清晰起来。他听到山风吹过树林的呜咽，听到溪水流过石头的潺潺声，还有一个声音在用听不懂的方言哼唱着什么歌谣。

是苗语。李书航家乡的声音。

就在这时，他眼前的黑暗里，开始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连绵的青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山路蜿蜒，路两旁是茂密的竹林。天空一片熟悉的深蓝，星星还没完全退去。

画面逐渐清晰。他看到一个瘦小的少年，背着破旧的书包，踩着露水走在山路上。少年走得很稳，背挺得笔直，嘴里还在小声背诵着什么。

是李书航。小时候的李书航。

他能感觉到少年心里那团火——要走出去，要改变命运，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画面快速闪动。考上大学的喜悦，母亲卖掉银镯子的不舍，父亲拍在肩上的粗糙大手，城市里打工的艰辛，实验室里熬夜的坚持……所有画面都带着强烈的情感色彩，像潮水般涌向苏启明。

他看到李书航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时眼里的光，看到他在王振业办公室第一次汇报课题时的紧张和期待，看到他收到父亲病重消息时的惊慌失措，看到他为了救父亲低声下气去求人的卑微……

然后，画面变得黑暗而压抑。

王振业冰冷的拒绝，王怀虚伪的作证，工作offer被收回的通知，父亲跳楼的噩耗……绝望像黑色的潮水，将那个少年彻底淹没。

他身体掉在地上，眼睛望着天空，天很黑，好像越来越冷了，他用最后的力气抱住自己，却抵不过血液流逝的速度。

阿爸当时也这么冷吗……

他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声音，耳边只有水声，很快，周围变得很安静。良久，耳边传来一声啼哭，他又看到了阿妈。

他看到砖房里，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在阿妈的哭声里，他来到了这个世界。但一转眼，他又到了火化间，进进出出几个小时，就成了一捧灰。在阿妈的哭声里，他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人生是一场短暂的水里来，火里去。

二十多年不长也不短，他一辈子辛苦追求的东西，一把火就烧光了，最后扬于风，归于土。

苏启明强忍着巨大的情感冲击，在意识深处呼唤：李书航，看，那是你的家……李家村……

他把注意力转向清晨的山路，村口的老槐树，母亲在灶台前忙碌的背影，父亲坐在门槛上抽烟的侧影……

怀表的暖意与那些故乡的记忆产生了共鸣。

自习室里，摊在黄纸上的泥土，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泥土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微光。空气里那种安魂香气，也变得更加浓郁。

苏启明看到，在那些黑暗绝望的记忆深处，一点微弱的光亮了起来。

是故乡的光。

画面从记忆深处浮现，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活。

他能感觉到，李书航残存的意识，正被这些故乡的景象吸引，从二十多年的痛苦禁锢中，一点点挣脱出来。

“回家……”一个极其微弱、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苏启明意识深处响起，带着无限的渴望和疲惫，“我想……回家……阿妈……”

快成功了！李书航有反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