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妈没了,有个弟弟,在外地成家立业了。”
“为什么不结婚?”
“谁能看上我这么个架死人的?”陈柳亮说起自己祭司的身份,直言说是架死人的,他没有正经工作,每年村里祭司,村民们会上交神税,就是花钱买平安的意思,而这些钱一部分给祭品女的家庭,剩下的则全部给陈柳亮。
而这些收入也很不稳定,紧俏的时候刚好够他吃吃喝喝过一年,富裕的时候则能给自己留下个棺材本,救命钱。
陈柳亮像卸行李一样把大妹从车上抱下来,迈进家里。
大妹缩在陈柳亮怀里,很乖巧。
“她家人也不来看看她?”
“刚開始会,后来知道閨女没被河神吃掉就变得又傻又哑以后,再没来过了。”
“真够绝情的。”
“是啊,毕竟亲闺女呢,也没办法,去年死不成,原本今年也要死的。”陈柳亮说话的语气愈渐沉重。
陈柳亮的家很大,家大门后是大院子,有两间北房,东边还有一间小配房,村里標配。
院子西边是一方菜地,平常自己种点菜,吃着玩玩。
陈柳亮打开北房台阶下的一道地窖门,黑漆漆的,他都不用低头找台阶在哪儿,抬腿便下。
我打开手机灯光,跟在他身后。
大妹似乎很畏惧这里,她在黑暗中开始不安分,嘴里哼哼唧唧,在陈柳亮怀里扭动。
“别动,到家了。”陈柳亮下到地底,隨手打开白炽灯,昏黄的光晕把地窖照亮。
地下室很大。
靠墙有一道铁笼,那是大妹日夜生活的地方,这么说也不合适,在这烦悶的地窖里,分不清日夜。
陈柳亮倒是个很细心的人,地窖里没有异味,他把大妹的生活环境打扫得很幹净。
“别误会,我这地下室可不是专门給她安排出来的。”
我不视四周,原来除了那间籠子,还有很大的空间,西边有一张大圓桌,上面摆滿了各式各样的土玩意儿。桌子旁还有一个手搭的书架,架子上有几本没封面的书。
“这不会是你工作的地方吧?”
“对,闲着没事,在这儿罢弄点小法器,照着我爹留下来的书做的。”
“这个笼子用来幹嘛的?”我拍了拍铁笼子,比大妹住的笼子还要结实不少,每一根铁棍都有矿泉水瓶口粗细。
“关河神的。”
“河神?在哪儿?”我一怔,刚适应了他老实小百姓的形象,陈柳亮脱口而出,这铁笼子用来关河神,我不由得愣住,一时没承受住这样的反差。“计划去捉了。”陈柳亮拿出一个大麻布包,把需要用的东西统统装进去。
“你有打算了?怎么捉河神?”我看陈柳亮胸有成竹的表情,以为他都计划好了。
“没有,就是想捉,走一步算一步。”
闻言,我又是一怔,顿時对这个人产生了不一样的看法:“你什么都不准备,那不是送嗎?你知道它是神是妖?不摸清它的底儿就要硬上。”“我怎么摸?这个世界上见过河神的只有我跟我爹,我爹死了,就只有我,谁也给不了我经验,这次去就当摸底了。”
“要是回不来了呢?以后怎么辦?”我突然問道。
陈柳亮装书包的手微微一抖,他也没想过后继的问題。
“人这一辈子肯定需要冒险的,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路上你走。拼一次试试吧。”陈柳亮下定决心,不再想退路的事。
“你还要跟我去么?”陈柳亮問我。
“我无所谓吧。”没有退路的事,我早就习惯了。
没有退路这种事,大概只有在你去提前思考的时候才会感到害怕。
当你被逼上绝路时,你只有埋头向前。
陈柳亮虽然不会说这种话,但是他会做这样的事。
“什么时候去?”我问。
“再过两天就是要祭祀的时候啦——”陈柳亮从柜子里拿出一块面包,一只塑封的卤鸡腿。弯下腰,轻轻地放在瓷碗里,用碗旁边的铁棍敲打碗边,发出叮叮的声音,随后扯离铁笼。
大妹原本缩在笼子角落,听到敲碗声,随即手脚并用爬到碗边,用双手抓着鸡腿,用牙齿撕掉塑料包装,大口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