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夏日丢一块西瓜皮到草丛里吸引蚂蚁,郭干将倒在此处也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裴拜野的嗅觉更加敏锐,他烦躁地摆着尾巴,在郭干将周身不停地嗅闻。
刚一靠近,他就闻到这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子快把他熏晕掉的腐臭味,即便用大量的新鲜血液和浓郁的丁香花气味掩盖都遮不住。
如果用动物的标准来判断,虽然眼前人能言能动,但却是个实实在在的死人!
凤御北不着痕迹地引导郭干将起身,放便白虎的检查。
虽然不能闻到郭干将身上的异样气味,但他也同样并不完全信任眼前人。
就在郭干将转头去看向凤御北的一瞬间,裴拜野看见他的后脖颈处,在月光下闪出一抹银亮。
与此同时,面向凤御北的郭干将缓缓扬起嘴角,咧到耳根后他张大嘴巴,以一个嘴角撕裂的状态。
“受、死、吧。”
一支短小的银箭倏地从他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射出,直指凤御北的眉心。
但比银箭更快的,是同样雪白的一道身影。
“噗呲——!”
一道血柱自老虎雪白的颈毛间飙出,银箭整支没入进去。
随着白虎的身躯摔进凤御北的怀里,口中喷箭的郭干将摇晃了几下,“咣当”一下摔在地上,头颅和四肢散落开来。
一张人皮面具似没贴好的脸皮,被青砖砸开一道缝隙,夜风一卷,露出“郭干将”的真容。
那是一张早已经死去多时的脸,并不属于郭干将。
“不,不要,不要……”
凤御北颤抖着手去摸索白虎颈毛间的银箭,温热的血自七窍流出,染红凤御北胸口一大片月白衣衫。
脖颈处被割裂的伤口,怎么堵都堵不住的血柱,还有在他怀中呼吸渐弱的气息……
一股陌生又熟悉的,宛若巨蟒般的悲伤将凤御北完全吞噬殆尽,他几乎要不能呼吸,就在凤御北以为自己要憋死在巨蟒口中的前一刻,他又被活生生撕成两半,一半在徒劳地去堵喷涌而出的鲜血,一半无措地愣在原地,像个闯祸的孩子。
原来他曾经有过这般难过的时候,难过到他更希望死在这里的人是自己。
裴拜野的意识死死占据着太子的身体,哪怕是白虎亮出神格也无法将他挤走。
“很疼,你乖点,我替你走完这一程。”裴拜野的意识半闭着眼,轻声安抚太子,“就当你分给我这些日子的回报。”
裴拜野说完,抬起的爪子搭上凤御北的手心,想告诉他不要哭。因为他尝到上方滴落下来的眼泪,苦得甚至有点发甜。
真好啊,凤御北的眼泪像不要钱一般,断线珠子似的滚落而下。
为了他,当然,也或许只是为了太子,与他无关。
但裴拜野还是很高兴,像是窃取别人幸福的小偷。
他不愿意让出意识给太子,不单单是为了偿还报恩,他也有很大的私心。
裴拜野希望他能把凤御北的眼泪通通据为己有。
再不像是那日一样的,凤御北甚至都不愿意为他落一滴泪。
银箭没入喉咙的一瞬间,他在车祸中丧失的记忆全部回笼,这时候他才发现,他丧失的记忆全都是关于凤御北的。
就像是陆柏对凤御北的记忆做了格式修复,那场车祸像是定点出现的bug一样,夺去了他关于凤御北的全部记忆。
只有关于凤御北的。
此时,比喉咙更痛的是脑袋。
可裴拜野却无比庆幸,他全都记了起来。那些关于凤御北的一切,他们的初遇,他们的大婚,还有他们的结局……
比他在论坛里搜集到的资料更详细,有很多很多独属于他和凤御北的过往。
只是有些可惜,他好像来不及与爱人分享了……
凤御北抱着怀中逐渐瘫软的身体,只觉窒息无比,他撕开脖颈上缠绕的白纱布,才稍稍呼吸顺畅。
怀中身体明明是白虎的形貌,凤御北却仿佛看见了一个人。
他的怀中似乎正抱着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