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此刻惊魂甫定的李幼卿听来,这句话的语气仍然是太重了。
想到那名被冻成冰棍的女子,以及被残忍宰杀的小羊,她眼圈儿渐渐红了,再望见眼前这张堪比恶鬼的脸,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听到她的哭声,宣睿便觉太阳穴开始胀痛,正要问个究竟,见一个炊事兵抱着他的大氅追了过来,脸色骤然一沉。
这小兵方才正在宰羊,听忽然见女子的尖叫,怕出了什么事,这才一路追赶而来。
此刻见他们将军站在这儿,一脸要将自己挫骨扬灰的神情,而小娘子哭得梨花带雨,直觉忽然不太妙。
幸而他是个机灵的,生怕惹祸上身,立正站直一口气道:“禀告将军,这位小娘子大概被属下杀羊的场景吓到了,也是属下不对,宰羊的时候忘记关门关窗——”
被杀羊吓到?
宣睿皱了皱眉,看向双眼哭得通红的李幼卿,露出询问的眼色。
见她一脸委屈的点了头,神情不禁变得有些复杂。
走过去接过大氅,给那士兵使了个眼色,放他先走了。
目光落在眼前还在哭鼻子的小人儿身上,他虽脸还板着,心里却早已软化得不行。
李幼卿素着一张脸,简简单单用根玉簪将乌发挽起,为了方便做事,腕上连个镯子都没带。
偏生她一张脸生得矜贵又明媚,肤色又跟雪一样白,在这雾蒙蒙的冬日里显得格外亮眼。
目光落在她有些红肿的唇上,宣睿下腹一紧,走过去给她披上大氅,压着声气道:“怕什么,该吃还不是要吃。”
李幼卿闻见他身上炽热的气息,便如浑身坠在冰窟窿里,拼命摇头道:“你别管,反正我不吃。”
情绪通过眼泪发泄出来后,她反而没那么慌张了。
幸而他此时还不知真相,自己还有机会从他身边逃走。
宣睿给她抹了把眼泪,好气又好笑道:“不吃哪来的力气,瞧你浑身软绵绵的,本将军都怕把你碰散架了。”
李幼卿往旁边躲了躲,不让他挨着自己。
她本来年纪就小,脸又生得嫩,这副闹别扭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只显得更加可爱。
整张脸都哭皱哭红了,他纵使想欺负也得忍着。
宣睿笑了笑:“怎么胆子这么小。”
李幼卿怕自己再抵触,会露出行迹惹他怀疑,闷闷的道:“反正我今天不想吃晚饭。”
“先不说这个。”宣睿一把拉过她的手,温声道:“走,我带你去看个地方。”
他们在溟城不止待一天两天,不仅要防治瘟疫,还得警惕敌军攻来,需做好长期备战的准备。
虽说身侧多了个累赘,徒增许多麻烦,但于情于理,他也该对人家负责。
男子汉大丈夫,没得占了便宜就扔下不管的道理。
宣睿已将照顾她纳入自己的本份,莫名其妙便为她做了许多事。
李幼卿被他牵着手往前走,心情无异于赶赴刑场。
忽然余光瞟见不远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看清楚那月白色的袍子,原来是白刹——
她不禁心中一动。
本就想借着他的车队离开来着,如今两个人同病相怜,不如哄着他带自己一道逃走。
“将军,我们要去哪儿啊?”她说话还带着哭音,听起来格外软糯,撩得人心里痒痒的。
宣睿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压着心里的小火,沉声道:“到了就知道。”
走到宗庙附近的一户人家,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里,前头种着蔬菜,后头相邻的两间青砖瓦房正冒出袅袅炊烟。
宣睿推开其中一间屋子,领着她走进,只见内里收拾得整整齐齐,靠窗放着一张窄小的床,被褥和帐子看得出来都是新换的。
屋子正中还有张木桌,上面放着茶壶和杯子,还有一只熟悉的水囊。
宣睿略有些不自在,冷着脸道:“屋主张婶是中原人,她女儿去年嫁入了隔壁村子,所以这间屋便空了出来,昨天就给你找好了,只太忙没来得及收拾干净,今天起你便住这儿吧。”
李幼卿心情不禁五味陈杂,抬起头怯怯的问他:“那将军你睡哪儿。”
要是能跟他分开是最好的,否则半夜说不定还会被吓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