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披风在群里出名啦——“她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什么群?”
“病友群,我没说过吗?确诊以后我就加进去了,跟里面的人有共同话题嘛。群里有用的消息还挺多的,虽然有些消息看着也难受。不过话说回来,群友都很喜欢这披风。有些专卖店里也有,不过都没我的好看!”
她伸出手想要拿起桌上的杯子,不过很快杯子又从手里滑落了下去。纳迪娅做了个鬼脸。
“您不舒服吗?”
“落枕啦,应该是睡姿不对。”
“我帮您按摩一下吧。”
“您还会按摩?”
我扶她躺下,任手在她背上游走,找回熟悉的手法力道。我专挑不痛的地方,轻柔地按压着她的肌肉,左右掰她的头。几分钟过后,我感觉到手下的那些**着的肌肉松弛了下来。
“落枕就像大抽筋。”我捏着她的斜方肌,这样解释道,“琼斯按摩法对止痛、活血化瘀都很有效。”
纳迪娅抬眼看着我:“伊丽丝,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学过一些理疗知识。”
“那为什么不做理疗师呢?”
为了转移话题,我扶纳迪娅从**坐起来。她小心翼翼转了转脑袋,动作幅度似乎比之前大了一些。
“虽然还有点酸痛,但是要比之前好多了。我家洗手池有点漏水,您会修下水管道吗?”
“当然咯!我还会理发呢,不过要是理出一个狗啃式,我可不负责。”
她笑了,没再提我那个敏感话题。之前有过一次,纳迪娅对我说我们都是一类人,我当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后来她跟我讲了自己过去的事,她说:“受过苦的女人之间有心灵感应,能够认出彼此。”
门砰的一下被推开,她儿子闯了进来。他放下背上的书包,走过来亲了亲她妈妈的脸颊,接着用一种很诡异的眼神盯着我,就像第一次见我这个人一样。
“你肚子里怀着宝宝吗?”
“不是,里面都是巧克力。”
他妈妈的眼睛黏在我肚皮上不动了。纳迪娅的眼睛越睁越大,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天!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注意?!”
我没有否认,也否认不了,毕竟我肚子现在大得可以把卡戴珊[47]她们一家都装进去了。
“你结婚了?”雷奥问我。
纳迪娅开始教育孩子,说不能向陌生人这么冒犯提问,他反驳说我不是“陌生人”。在他们争论的当儿,我的思绪已经飞远,飞到了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那上面显示着,杰雷米又给我发了几十条短信。
让娜
让娜合上双眼,嗅闻着冷杉的气味,感觉像回到了童年。她一直很喜欢圣诞节,和妹妹从将临期[48]的第一天起就开始期待。过节意味着团圆,意味着一大家子人团聚在阿德莱德姑姑的大房子里。为了度过难熬的等待时间,让娜用收集了一年的巧克力包装纸做彩环和银星来装饰家里的墙壁和家具。圣诞节前夜,二十多个家族成员欢聚一堂:女人们有说有笑,准备着圣诞大餐;男人们生起壁炉的火,修剪冬青树的枝杈来装饰餐桌;让娜则和堂兄妹们造起圣诞马槽,还放上一些玩具小人做装饰。一起享用完烤鸡、树桩蛋糕和松露巧克力后,大家就穿戴暖和,到教堂望午夜弥撒。关于那之后的几个夜晚,让娜同样存留着清晰的记忆:七个堂兄妹乱七八糟地躺在两张**,保证自己会乖乖睡觉——实际上从没做到过,因为忙着逮圣诞老人。他们往往天不亮就爬起来,争着要看自己靴子里有什么礼物。有一年,让娜收到了一只洋娃娃,娃娃放平的时候眼皮能合上。这个娃娃她现在还留着,就放在卧室的衣柜顶上。尽管让娜从来都没信过圣诞老人的传说,但她还是喜欢收礼物。她懂得,礼物是父母辛苦攒钱买的,礼物的背后是牺牲和关怀。以前的圣诞节热闹欢腾,衬得如今的寂静更加清冷。不过幸好,今晚还有两个同样孤独的人陪她。
“我把冬青放哪儿?”迪欧问道。
让娜拿起一根枝丫,摆到了餐桌正中。
这是皮埃尔不在的第一个圣诞节,他生前和让娜一样,也很喜欢这个节日。让娜有段时间很害怕,害怕没有孩子会影响夫妻之间的感情,但事实证明不是这样。他们俩习惯一起在巴黎大街上游**,欣赏夜晚辉煌的灯火,会在圣诞前夜烹饪一顿大餐然后美美享用。一起生活几十年,要送点有新意的礼物可不容易,但他们俩都有信心,因为给予所爱之人惊喜、感受对方感动的神色所带来的欣慰与满足是无可替代的。
“谁开的牡蛎?”让娜擦掉舌头上的牡蛎碎壳。
“我开的,但我以前没干过这活儿嘛!兄弟!”迪欧辩解道。
“兄弟?”让娜被噎了一下。
“抱歉,这是个流行语,我叫所有人都这样。主要是我不知道你平时都怎么吃这玩意儿,这东西狗都不吃,我的脏鞋子都比这香。”
主菜相比起来就受欢迎多了,鸡肉很嫩,栗子也入味。
“现在才十点,”吃完晚餐,让娜擦擦嘴,“一顿合格的圣诞大餐在午夜之前是不会结束的。不如我们玩会儿桌游,晚点再吃甜点怎么样?”
“没问题!”迪欧翻了个白眼,“不如玩跳窗出逃的游戏?”
“你对游戏这么热心真是难得。”伊丽丝说,“这就是圣诞节的魅力吗?”
趁着让娜起身去玄关那儿拿道具,迪欧冲伊丽丝竖了个中指,她报以清纯一笑。让娜回来时手上托着一个圆盘,上面放着绿色的垫子,还有五枚骰子。
“我们来玩‘快艇骰子’[49]吧!”让娜提议道。